《漂亮的家教2》
《漂亮的家教2》
客厅的挂钟滴答走着，林薇第叁次瞥向门口。补课时间已经过了十分钟，那个叫周扬的高二男生还没露面。她心里有点打鼓，这份家教工作是学姐力荐的，时薪不错，但听说上一任老师只干了两周就辞职了。
钥匙转动的声音突然响起。进来的却不是学生，而是一位面容疲惫的中年女人，手里提着菜。“林老师吧？不好意思啊，我刚下班。”她是周扬的母亲，匆匆放下东西，压低了声音，“小扬在房间打游戏，我叫不动他。这孩子……唉，就拜托您了。”
林薇点点头，走向那扇紧闭的房门。她想起学姐的提醒：“那孩子聪明，但油盐不进。”敲门前，她深吸了口气。漂亮的家教？这个标签从第一份工作时就跟随着她，有时是便利，更多时候却是无形的墙。家长们第一眼总是放心，而学生们，尤其是周扬这个年纪的男孩，往往先入为主地戴上挑剔的有色眼镜。
门开了。房间没开大灯，屏幕的光映着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。周扬甚至没回头，“放那儿吧，我做完自己看。”他大概把她当成了来送水果的保姆。
“游戏暂停一下？”林薇没靠近，只是靠在门框上，“听说你亚索玩得不错，不过上一局，是不是在河道那儿被反杀了？”
周扬的手指悬在键盘上，终于转过头。这是他第一次正眼看这位新家教。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样，没有那种刻板的严肃，眼神里反倒有点……了然？
“你怎么知道？”
“猜的。”林薇笑了笑，走进房间，却没碰他的东西，“我弟弟也沉迷这个。他常说，有时候埋头刷兵线，反而会错过整个战局的动向。学习嘛，有时候也像打团，不能只盯着眼前这几个小兵。”
这话有点意思。周扬沉默了几秒，默默退出了游戏界面。第一次辅导，比预想中顺利。他们没讲几道题，反而聊了聊游戏的战术思维，聊了聊他为什么觉得物理公式比游戏技能还难记。林薇发现，这孩子不是厌学，他是觉得学习这事儿，和自己的生活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，看得见，摸不着，没温度。
往后的几周，补习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“交易”。讲透一个难点，可以讨论十分钟他感兴趣的任何话题——最新的科幻电影，篮球赛的战术，甚至是他那个总抱怨他不开窍的班主任。林薇很少直接给答案，她更像一个提问者：“你觉得这个定律，和上周那个游戏里的物理引擎产耻驳，有没有一点像？”“这道题你的思路其实对了大半，就像团战切入时机没错，只是装备没出对。”
信任，是在这些看似不经意的碰撞里，一点点建立起来的。周扬母亲某天惊讶地发现，儿子房间门不再反锁了。偶尔经过，能听见里面传来争论声，不是争吵，是那种认真的、带着思考的讨论。有一次，她甚至听到儿子在问：“薇姐，那你当初为什么选物理专业？女生学这个的不多啊。”
变化悄然发生。期中考试的成绩单，周扬的物理分数第一次爬过了及格线。他把卷子拍给林薇看时，手指有点抖。林薇看着那依然不算高的分数，却认真圈出了那道全班只有叁个人做对的大题——周扬是其中之一。“看，你的‘神装’已经有一件了。”她说。
但故事总有波折。期末前最后一次课，周扬状态极差，整个人像颗一点就炸的炮仗。原来是他偷偷报名了学校的电竞社团选拔，被父亲发现，狠狠训斥“不务正业”，父子大吵一架。
“他觉得我做什么都是错的。”周扬把头埋在臂弯里，声音闷闷的。
林薇没有立刻安慰。她想起自己当年填报志愿时，和家里那场漫长的拉锯。过了好一会儿，她才开口：“我爸当年也说，女孩子当老师最安稳。我差点就听了。”她停顿了一下，像在斟酌字句，“后来我对自己说，先得证明我的选择‘能成’，才有资格谈我‘想要’。你现在要做的，可能就是先让你爸看见，你在乎的事，和你该做的事之间，不是一道单选题。”
她帮他重新摊开练习册，但这次，旁边也摊开了一张电竞社团的报名表。“来吧，咱们定个‘对赌协议’。期末物理达到目标分数，我陪你一起，跟你爸聊聊这个。”她指了指报名表，“用他能听懂的方式。”
周扬抬起头，眼睛里有光闪了一下。那晚的灯，亮到很晚。题目很难，但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，沙沙的，很踏实。
窗外夜色渐浓。林薇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时，周扬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：“薇姐，你和我之前想的……不太一样。”
“哦？之前想的是什么样的？”
“就……”男孩挠挠头，有点不好意思，“反正不是现在这样。”
林薇笑了。她知道，那堵无形的墙，大概又松动了一些。漂亮的家教这份工作，真正的挑战从来不在课本的习题里，而在如何让另一个孤独成长的灵魂相信，他那些看似不着边际的念头，那些不被理解的渴望，都值得被认真看见和安放。这条路，她才刚刚走到第二个路口，前面还有很长的距离。但灯光下，那一页写满演算的稿纸，和旁边那张轻飘飘的报名表，似乎正预示着某种可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