道士叁片情降
道士叁?片情降
老城区巷子深处有家不起眼的纸扎铺,店主姓陈,街坊都叫他陈道士。他平时给人写写符、做做法事,日子清淡。这天傍晚,铺子里来了位年轻人,西装革履,眼神却飘忽得厉害。他搓着手,支吾半天才开口:“道长,听说您…能帮人挽回感情?”
陈道士没接话,慢悠悠地往铜盆里添了迭纸钱。火苗窜起来,映得他脸上明暗不定。年轻人急了,从公文包里掏出个鼓囊囊的信封,轻轻推过来。“我打听过了,您有法子。她跟我七年,说走就走…”话没说完,声音先哽住了。
“情这个字啊,”陈道士终于开口,用火钳拨了拨盆里的灰烬,“像这纸钱,烧的时候旺,凉了就是一把灰。你硬要那灰再烧起来,得添新纸、借东风——可那还是原来那张纸吗?”他抬眼看看年轻人,“你求的不是情,是不甘心。”
年轻人愣住了,信封在桌上显得有点尴尬。陈道士起身从里间捧出个老木匣,打开是叁层抽屉。他手指掠过第一层里几束用红绳扎的头发,第二层那些褪色的鸳鸯绣片,停在第叁层。这层空荡荡的,只摆着叁样东西:半块磨光的鹅卵石,一截干枯的桃枝,还有片薄如蝉翼的、暗红色的东西,看着像漆器碎片。
“这叫‘叁残片’,”陈道士说,“石不成玉,木不成材,漆不成器。老一辈传下来的说法,情降这事,邪乎的都在‘成全’上——画个圆满的符,念段霸道的咒,把人捆回来。可捆回来的,早晚变冤孽。”他指尖碰了碰那桃枝,“我这法子反着来。你得先认下这叁样‘残’。”
年轻人听得云里雾里。陈道士让他取叁件旧物:两人第一次看电影的票根(边角都磨烂了),旅行时捡的贝壳(早就裂了缝),还有件她织的围巾(掉针漏线,像张破网)。
“破的、裂的、烂的,”陈道士把这叁样跟匣子里的摆在一起,“你看明白没?情走到要用法术的地步,早就是残局了。我帮你,不是把破的补圆,是让你看清它怎么破的。”
那晚的法事简单得不像法事。没跳大神,没洒鸡血,就在铺子后院那棵老槐树下,陈道士让年轻人自己烧那些旧物。每烧一样,就问他一件事:“票根那天,她是不是说你迟到半小时?”“贝壳是不是你嫌重,差点扔回海里?”“围巾织错针,你笑话过她笨吗?”
火一点点吞掉那些旧物,年轻人额头冒出细汗。等最后一点灰烬飘起来,陈道士把木匣里那片暗红色的漆片递给他。“握紧,感觉感觉。”
冰凉的,糙糙的,边缘有点扎手。“这…是什么的碎片?”
“以前女子嫁妆盒上的漆,盒子散了,就剩这片。你看它残了,可漆色还在。”陈道士拿回漆片,放回匣子,“回去吧。她回不回来,看造化。但你今晚烧掉的,是你心里那层‘非得如何’的执念。情降情降,降的不是别人,是自己心里那头非要全部的兽。”
年轻人走时,信封原封不动留在桌上。陈道士也没送,自顾自收拾院子。过了两个月,年轻人又来了,气色好了不少,手里提着盒茶叶。“她没回来,”他笑笑,“但我好像…能睡踏实了。那天握那漆片,我就忽然觉得,碎了的东西,硬拼回去也是满手疤。”
陈道士沏了茶,雾气袅袅。“那叁残片,每年都有几个人来看。石头提醒人缘起像偶然,桃枝说情分会枯,漆片嘛…”他抿口茶,“是说哪怕碎了,当时的光泽不作假。可惜啊,多数人只想听咒语怎么念,不想听这些。”
后来街坊传,陈道士那“叁残片”根本不是什么情降术,是“破执”的法子。但也有人说,那桃枝逢闰年叁月会抽点新芽,虽然就一两片叶子,很快就蔫了。不知真假。
只晓得纸扎铺的烟火气,好像总能染点槐花的淡香。偶尔有伤心客来,陈道士还是捧出那木匣。铜盆里的火明明灭灭,照得那些残缺的旧物,影子拉得老长,最后都化在夜色里,分不清是灰烬,还是时光本身的尘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