夫妇欢联词回不去的夜晚
夫妇欢联词回不去的夜晚
老陈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,那“咚”的一声闷响,在突然安静下来的客厅里格外清楚。他老婆李梅从厨房探出头,手里还攥着块抹布:“怎么了这是?跟手机置气呢?”老陈没立刻答话,眼睛盯着电视黑漆漆的屏幕,那里面模模糊糊映出他俩的影子,挨得挺近,却又好像隔着一层毛玻璃。
“刚子他们又叫周末去唱歌。”老陈叹了口气,往后一仰,陷进沙发里,“说新开了家‘欢联’碍罢痴,设备顶好,包宵夜。”李梅擦着手走过来,挨着他坐下,沙发陷得更深了些。“去呗,你好久没跟老同学聚了。”话是这么说,她语气里却听不出什么波澜。
老陈侧过脸看她。灯光下,李梅眼角的细纹比以前明显了,那是岁月一点一点描上去的。他忽然想起好多年前,也是这么个晚上,不过那时他们租的房子小,客厅只摆得下一张双人沙发。他俩挤在上面,用一个耳机分线器,两头各塞一只耳朵,听同一首歌。那时候的“欢联”,不是什么碍罢痴,就是他俩,他哼走调了,她笑着捶他一下,然后接着往下唱。窗外是别的出租屋亮着的格子灯,屋里是他们怎么唱也唱不完的夜晚。那种感觉,具体而踏实。
“你还记得咱俩以前吗?”老陈话到了嘴边,拐了个弯,“就那破沙发,耳机线老缠一块儿。”李梅愣了一下,随即嘴角弯起来:“怎么不记得。你非唱什么摇滚,吼得楼上邻居下来敲门。”两个人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地拼凑起来,像在翻一本旧相册。说到后来,都笑了。笑着笑着,老陈心里头那点烦闷,不知不觉就淡了。他发现,比起话筒和霓虹灯,他好像更想念那只总接触不良的旧耳机,和身边人挨着胳膊传来的温度。
李梅起身去倒了杯水,回来时很自然地把温水放在老陈面前。“其实吧,”她坐下来,声音轻轻的,“我也不是不想热闹。就是觉得,现在出去‘欢联’,唱完散场,回来路上车里安安静静的,反而更空落。不如像现在这样,说说话,挺好。”老陈拿起杯子,水温透过玻璃传到掌心,暖暖的。他好像一下子明白了自己那点不高兴从哪儿来。他抗拒的或许不是聚会,而是那种热闹过后更鲜明的对比——霓虹灯熄了,歌声停了,剩下的是必须独自面对的清冷。而家里这种安静,是另一种饱满。
那晚他们到底没答应朋友的邀约。老陈回了条信息,说家里有点事。放下手机,他一点没觉得可惜。电视后来打开了,谁也没认真看,就让它当个背景音。他们聊起了儿子最近的工作,聊起了阳台那盆总不开花的茉莉,聊起了下个月该抽空回去看看爸妈。话头琐碎,东一榔头西一棒子,却把整个夜晚填得满满的。
夜深了,该去睡了。关灯前,老陈看着身边已经铺好被子的李梅,忽然觉得,有些夜晚注定是“回不去”的。年轻时那份不顾一切的疯劲儿,那份在狭小空间里也能膨胀的快乐,像一枚书签,妥帖地夹在了人生的某一页。你翻得到,却不必、也不能再住进去。而现在这个夜晚,这份流淌在寻常对话里的宁静与懂得,是另一枚正在形成的书签。
“睡吧。”李梅说。“嗯。”老陈应着,关掉了灯。黑暗笼罩下来,并不让人心慌。他知道,明天或许还有烦心事,周末的聚会也可能改期再约。但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。那个“回不去的夜晚”,与其说是一种遗憾,不如说是一面镜子,让他照见了此刻拥有的、另一种形状的“欢联”——它不再需要震耳的音乐来证明,它就藏在共享的静谧里,在一句寻常的唠叨里,在一杯顺手递来的温水里。这感觉,挺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