耕妈妈的田毛毛虫

发布时间:2026-01-01 01:29:23 来源:原创内容

耕妈妈的田毛毛虫

我是在一个雨后的傍晚,看见那条毛毛虫的。

它就趴在老屋后头那块小小的菜畦边上,墨绿的身子,胖乎乎的,正慢悠悠地啃着一片沾着水珠的菠菜叶子。那片菜地,是我妈退休后最大的“产业”,她管它叫“我的田”。

我蹲下来,看它。它吃得可真专心,头一点一点的,那片叶子边缘就出现了一个个半圆的小缺口。我妈这时候也从屋里出来了,手里拎着个小水壶。她也看见了毛毛虫,却不像我预想的那样急着赶走它,反而也凑近了看。

“哟,这小东西,”她语气里有点惊奇,“还挺会挑,专拣最嫩的那棵菠菜下手。”

“不弄掉它吗?”我问,“一会儿把菜都啃坏了。”

我妈直起身,拧开水壶,给旁边的葱苗浇水。“弄掉干嘛?这么大块地,还差它这几口?你瞧它那样子,也是凭自己力气,一口一口地‘耕’我的田呢。”她说到“耕”字的时候,嘴角带着笑。我忽然觉得,这毛毛虫和我妈,有点像。我妈不也是这样吗?在这块小小的田里,从春到秋,播种、浇水、除草,也是一口一口,一天一天,耕着她自己的日子。

这块田,原来就是屋后一片荒着的硬土,长满了野草。我妈刚退下来那阵,人一下子空了,在屋里转来转去,像掉了魂。后来不知怎么就看上了这里,开始一锄头一锄头地翻。我们都说她瞎折腾,累着了自己。她也不反驳,只是天天去。慢慢地,硬土松软了,有了垄,分了畦。再后来,绿意就一点一点冒出来了。

这过程,想想,和毛毛虫变蝴蝶一样慢,一样需要耐心。毛毛虫要经历那看似静止的蛹期,我妈呢,也经历了从忙碌到清闲、再到找到新重心的“蛹期”。她现在聊起她的西红柿打了几个杈,黄瓜哪天该搭架子,眼神亮亮的,那是一种扎根在具体生活里的踏实。这块田,成了她的作品,也是她的镜子,照见她每一天的、结结实实的付出。

毛毛虫还在吃。阳光从云层缝隙漏下来,照在它身上,那墨绿竟泛起一层油润的光泽。它知道有一天自己会变成蝴蝶吗?在它此刻那简单的小脑袋里,恐怕只有眼前这片美味的叶子吧。这种“不知道”,反而有种纯粹的力量。我妈耕耘这块土地,最初大概也没想过要收获什么人生的意义,她只是觉得,手里有活儿,心里就稳当。这何尝不是一种生命韧性呢?在最朴素的劳作里,对抗着时间的虚空。

我突然明白了,我妈耕的哪里只是一块菜地。她耕的,是退出人生主舞台后,一段需要重新开垦的光阴。她把这段光阴,具象成了一畦碧绿的青菜,几串红艳的番茄。而那毛毛虫,这个偶然闯入的小生灵,用它最原始的方式——啃食与生长,参与着这场岁月耕耘。它们,一个用锄头,一个用牙齿,都在进行着最沉默也最坚定的对话,和土地,也和时光。

天色渐渐暗了,毛毛虫不知钻到哪片叶子底下去了。我妈拍拍手上的土,说回屋做饭吧,今晚就炒这畦里的菠菜。我回头再看一眼那片在暮色里愈发浓绿的菜地,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,也被轻轻地、扎实地耕过了一遍。

风里飘来泥土和植物的清气。或许,我们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块需要自己动手的“田”,不在外面,就在日子深处。你得弯下腰,流点汗,甚至容忍几条偶尔来“帮衬”的毛毛虫,才能让那片田,真正地活过来,冒出属于你自己的、生机勃勃的绿意。这生活本味,说到底,不就是这一耕一种,一食一息之间吗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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