吐鲁番巷子里两百块钱的爱情,古城小巷百元情缘
夏日的吐鲁番像一口烧热的铁锅,四十多度的空气把柏油路烤得吱吱作响。我蹲在葡萄架投下的那片稀薄阴影里,看蚂蚁列队搬运摔烂的桑葚。巷子深处忽然飘来都塔尔的琴声,断断续续的,像被热浪蒸融了半截。
弹琴的是个戴花帽的老人,皱纹里嵌着戈壁的风沙。他脚边摊开一块洗得发白的蓝布,上面摆着彩陶骆驼和小巧的英吉沙小刀。“两百块,”他竖起两根手指,“连琴带故事。”我递过叁张纸币时,他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,像两颗被泉水洗过的黑葡萄。
葡萄干里的秘密
老人的故事埋在1983年的夏天。他说那时候巷子西头住着个梳长辫子的姑娘,每天午后挎着柳条篮叫卖葡萄干。有回他掏遍全身只剩皱巴巴的两块钱,姑娘却往他怀里塞了满满一纸包:“先欠着,明天给。”后来他才知道,那包葡萄干底下藏着姑娘手绣的方巾——赭红底色上用金线绣着火洲的骆驼刺。
“现在哪还有两块钱的爱情哟。”老人拨了下琴弦,嗡嗡声惊走了梁上的鸽子。他告诉我那方巾至今收在檀木箱底,每年晾晒时还能闻到葡萄藤的甜香。说着他从褡裢里抓了把无核白递过来,我嚼着满口蜜甜,突然理解了他为什么说这是吐鲁番巷子里两百块钱的爱情——那包葡萄干要放现在,可不就值这个数。
巷口飘来烤包子的焦香,混着孜然与羊肉的烟火气。有个穿艾德莱斯绸裙的姑娘端着搪瓷缸走来,默默放在老人手边。缸子里的砖茶冒着热气,浮着几片薄荷叶。她转身时裙摆旋出石榴花的图案,银饰叮当声渐渐融进土墙斑驳的影子里。
百元情缘
斜阳把土墙染成蜂蜜色时,我循着琴声走进另一条岔巷。这里藏着家只有叁张桌子的拌面馆,老板娘正把拉好的面抻得噼啪作响。墙上有幅褪色的照片:穿的确良衬衫的年轻夫妻站在土坯房前,手里举着“为民食堂”的木头招牌。
“当初我爹用一百块盘下这铺面,”老板娘往滚锅里下面条,“我娘说要是赔了就离婚。”她笑得眼角的细纹堆成沙枣花,“结果头个月净赚叁十,我娘连夜绣了这照片框。”她说这就是古城小巷百元情缘,现在每天能卖两百碗面,可最珍贵的还是相框玻璃下压着的那张百元旧钞。
暮色渐浓时,我摸到口袋里的葡萄干。纸包不知何时破了洞,蜜色的果实掺着沙粒滚进指缝。忽然想起弹琴老人临走时的话:“在吐鲁番,东西旧了才更有味道。”就像他修补过十七次的都塔尔,音色反而比新的更绵长。
晚风穿过交错的小巷,把某户院里的欢笑送得很远。我站在十字巷口,左边传来烤馕坑的麦香,右边飘过水果摊的果酸,而前方亮着灯的民宿正在接待新到的旅客。这些纵横的巷道像老树的根须,紧紧抓着这片绿洲的土地。
回旅馆前我又去了拌面馆。老板娘正在封火,铁盖压住炭火的瞬间,窜起的火星映亮了她鬓边的白发。她顺手把搪瓷缸里剩下的茶水泼在墙脚,那棵歪脖子沙枣树便悄悄接住了这深夜的馈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