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角大神爸爸刚走
海角大神？爸爸刚走
老房子的阁楼，像个被时间遗忘的角落。灰尘在从木窗缝隙挤进来的光柱里跳舞，我蹲在一个破旧的樟木箱子前，手指拂过箱盖，留下清晰的痕迹。爸爸上周刚走，收拾他的遗物，成了我最难熬的功课。
箱子里没什么金银细软，尽是些老物件：褪色的奖状、磨圆了角的象棋、一沓用橡皮筋捆着的旧书信。压在箱底的，是一个厚厚的牛皮笔记本。我随手翻开，里面不是日记，而是一行行工整的代码，夹杂着许多手绘的电路图，纸页已经泛黄发脆。翻到中间，掉出一张黑白照片，一个清瘦的年轻人站在老式电脑前，背景是“市计算机技术交流会”的横幅。照片背面，钢笔字写着：“1985年，留念。海角。”海角？这不是爸爸的名字。
我心里一动。爸爸是个沉默的中学物理老师，一辈子按部就班，我从未听他说过什么“海角”。这名字，带着点江湖气，甚至有点……传奇色彩？我继续往下翻，笔记本后半部分，代码变成了类似论坛留言的摘抄。“今日与‘枫’测试通联成功，信号清晰！”“‘海角’兄提供的算法，解决了大问题，感激！”这些话，像暗号，把我拉进一个完全陌生的、属于爸爸的世界。
我捧着笔记本下了楼，坐在爸爸常坐的那张旧藤椅上。夕阳把屋子染成暖黄色，我仿佛能看见他坐在这里，戴着老花镜，不是在批改作业，而是神情专注地对着那台后来被我淘汰的旧电脑，手指在键盘上敲打。他在和谁交流？在做什么？那个“海角大神”，是他吗？
妈妈端着水杯过来，看了眼我手里的本子，轻轻叹了口气。“你爸啊，年轻时候可迷这个了。那会儿还没什么互联网，他们一群人，靠电话线、靠自己捣鼓的机器，连成一个什么……网络？整天嘀嘀咕咕，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话。他说那是个新世界，他们在里面是‘建筑师’。”妈妈顿了顿，“后来有了你，工作也忙，他就慢慢不提了。这东西，他说过叫‘海角’，是他的……代号？他说，在那里面，他是另一个自己。”
另一个自己。我咀嚼着这句话。那个在讲台上写板书、催我穿秋裤、为柴米油盐精打细算的爸爸，心里一直住着一个叫“海角”的大神？我打开电脑，尝试着搜索那些笔记本里的术语、那些代号。信息很零碎，但在一些非常古老的、几乎被遗忘的技术论坛遗迹里，我零星找到了“海角”这个名字。在一些对于早期网络协议、汉字传输技术的讨论帖里，他被提及，被感谢，被称作“那个提供关键思路的人”。没有鲜花掌声，只有一行行冷静的技术对话，但那字里行间透出的敬重，隔着叁十年时光，依然清晰可辨。
我靠在椅背上，心里堵得慌，又有点发酸。我从未真正了解他。我以为他的世界就是家、学校、和我。我抱怨过他古板，不懂新时代的玩意儿，玩手机还没我奶奶溜。可原来，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，他已经是某个“新世界”的开拓者了。他用“海角”这个名字，参与构建了今天我们视为理所当然的数字世界的某一块微小基石。然后，他像封存这个笔记本一样，封存了那段时光，回归成一个最普通的父亲。
窗外的天完全黑了。我摩挲着笔记本粗糙的封皮。爸爸刚走，可我好像又找到了他的一部分，在一个我从未抵达过的“海角”。那里没有垂垂老矣的父亲，只有一个眼神明亮、手指飞舞、心怀热望的年轻人。那个世界，是他的数字江湖。而他选择走下“神坛”，用沉默的父爱，为我搭建了一个更安稳、更触手可及的日常世界。
我把笔记本小心地放回箱子，和其他遗物收在一起。我没有再去深挖更多对于“海角大神”的痕迹。有些传奇，不必广为人知。就像有些爱，从未宣之于口。他刚走，但我明白，有些东西从未离开。它藏在泛黄的纸页里，藏在那一行行早已失效的代码里，藏在他为我操劳半生而微微佝偻的背影里。那个海角，那个大神，最终选择做我平凡而伟大的爸爸。这，或许是他最值得骄傲的“项目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