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师说没人的时候可以
老师说没人的时候可以
办公室里就剩下我和李老师两个人。窗外的梧桐叶子沙沙响，隔壁教室的喧闹像隔着一层毛玻璃，朦朦胧胧的。我捏着那张皱巴巴的试卷，指尖有点发凉。75分，一个不上不下、却足够让我在回家路上磨蹭半个小时的数字。
李老师扶了扶眼镜，没看试卷，反而看了看空荡荡的办公室。“坐吧，”她说，声音比平时课堂上软和一些，“这会儿没人，咱们随便聊聊。” 我挪过凳子坐下，木头腿和地砖摩擦出轻微的吱呀声，在这过分安静的空间里显得特别清楚。
“你这道大题，”她的手指点在卷子上，“解题思路其实全对，开头几步很漂亮。” 我愣了一下，抬头看她。我以为她会直接指出最后计算错误的那一串红叉。“你看啊，”她拿起铅笔，在草稿纸上轻轻画着辅助线，“你走到这里的时候，心里是不是咯噔一下，觉得太顺了？反而不敢往下写了？”
我盯着那道歪歪扭扭的辅助线，忽然觉得喉咙有点紧。她怎么知道的？那一刻我确实犹豫了，脑子里蹦出个声音：这么难的题，我怎么可能想出这么简洁的法子？肯定是错的。于是后面几步，我硬是拐了个弯，绕进自己都糊涂的复杂算式里去了。
“老师……”我张了张嘴。
“没人的时候，我可以告诉你个小秘密。”她笑了笑，眼角有细细的纹路，“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，也这样。不是不会，是不敢‘信’自己会。总觉得那个正确答案，得藏在更曲折、更费劲的地方，才配得上‘难题’这两个字。” 她放下笔，身体往后靠了靠，“这种时候啊，需要点‘内在授权’——就是自己给自己开个绿灯，告诉自己：按你想的来，没问题。”
内在授权。这个词钻进耳朵里，沉甸甸的。我捏了捏自己的校服袖子。
“你看，课堂上我得顾着四十多个人，讲规矩，讲步骤，讲最稳妥的路子。”李老师的声音缓下来，像在自言自语，又像在说给我听，“但学习走到深处，尤其是你自己面对问题的时候，光有规矩不够。你得有自己的判断力，得敢在你认为正确的、哪怕看起来有点‘冒险’的路上踩油门。这份自己给自己的许可，别人给不了，只有你自己能。”
办公室里更静了，我能听见墙上时钟秒针的走动，咔，咔，咔。原来“没人的时候”，指的不只是这间空屋子，更是心里那个撇开所有围观、所有杂音，只剩下自己和问题对峙的时刻。
“那……要是给了自己许可，结果还是错了呢？”我把心里那个最怕的问题，小声吐了出来。
“那就错了呗。”李老师答得轻快，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，“错了，不就找到那条辅助线画歪的地方了吗？这比你停在原地，拼命在错误的方向上修修补补，要强一万倍。自我许可，不是保证你每次都赢的护身符，它是让你有勇气‘下场’比赛的入场券。”
我低头看着卷子，那一片红色似乎没那么刺眼了。它们不再仅仅是错误的标记，更像是一个个路标，提醒我哪里曾因为胆怯而拐错了弯。
离开办公室时，走廊已经亮起了灯。我把试卷折好，塞进书包。那个分数还在，但心里有些东西不一样了。我知道，下次再遇到那种“咯噔一下”的时刻，我或许会想起这个安静的傍晚，想起“没人的时候”老师说的这些话。我会试着深吸一口气，给自己一个默许的点头，然后，沿着自己相信的那条思路，先痛快地走下去看看。
毕竟，有些门只能自己推开，有些许可，终究要自己签发给自己的。这大概就是成长路上，一场静悄悄的权力交接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