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差遇到暴雨和属下
出差遇到暴雨和属下
那雨来得真是突然。下午看着天还只是阴着，灰蒙蒙的，没想到会议刚散，还没走到停车场，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砸下来了，转眼就连成了片，天地间白茫茫的。风裹着雨，横着扫过来，伞根本撑不住，裤腿和鞋几分钟就透了。我一边手忙脚乱地往车里钻，一边心里直骂这鬼天气。
车里倒是干爽，可路已经看不清了。雨刷器拼命地左右摇摆，前面还是一片模糊的水帘。导航上显示回酒店那段路，红得发紫，彻底堵死了。电台里交通频道的主播语速飞快，播报着哪条路积水、哪棵树倒了。我叹了口气，把车慢慢靠边，停在一个还算安全的路口。这情形，硬闯肯定不行。
这时，手机响了，是小陈打来的。小陈是我这次带出来的年轻下属，做事踏实，就是有时候有点轴。“头儿，您到哪儿了？我这边也被困在路上了，离您那边不远，好像是个公交站棚底下。”他的声音混着哗哗的雨声，听得不太真切，但语气里的焦急是实实在在的。我看了看外面泼天的大雨，又看了看副驾驶座上那把勉强能用的伞。
“你待那儿别动，发个定位给我，我看看能不能绕过去接你。”挂了电话，我心里其实也没底。但把他一个人扔在那儿，不合适。这种团队担当，不在平时办公室里喊口号，就在这种时候。我深吸了口气，重新规划了路线，挑了几条小路，慢慢把车挪了过去。
找到他的时候，模样有点狼狈。公交站棚根本挡不住风卷进来的雨，他半边身子都湿了，怀里却紧紧抱着笔记本电脑包，用外套裹着。一上车，带进来一股湿漉漉的寒气。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：“资料都在电脑里，怕淋湿了。”我递给他一盒纸巾，没多说什么，心里倒是点了点头。
路是彻底走不通了。我们被困在车里，前后都是长长的车龙，纹丝不动。雨势小了点，但丝毫没有停的意思。天色暗得像是晚上，只有车灯的光柱里，雨丝密密麻麻。起初，我俩都没怎么说话，听着雨声和电台。气氛有点闷。
“头儿，明天要交的那个方案，我有点新的想法，正好……跟您聊聊？”小陈打破了沉默。他大概是觉得干坐着太尴尬，又或者，是真心想聊聊工作。我愣了一下，随即点点头：“行啊，反正也走不了，说说看。”
没想到，这一聊就收不住了。脱离了办公室那种正襟危坐的场合，在这狭窄的、被暴雨围困的车厢里，他的想法反而更放得开。一些在周报上写得规规矩矩的点子，此刻被他用更直白、甚至带着点兴奋的语气描绘出来。我听着，偶尔插话问几句，或者提出一点相反的看法。我们竟然像辩论一样，一来一回地讨论起来。雨点敲打着车顶，像是背景的鼓点。
我忽然发现，我有点不认识眼前这个小伙子了。在单位里，他更多的是沉默地执行，而现在，他眼里有光，话里有着我没太留意过的缜密逻辑和闯劲。这种情境沟通，比开十次例会都来得直接有效。我看到了他专业能力之外的东西。
也不知道过了多久，雨渐渐停了，车流开始缓慢蠕动。我们的话题也暂告一段落。车里恢复了安静，但和之前的沉闷完全不同。一种很微妙的、彼此更为了解的默契，在空气里弥漫开来。这大概就是所谓的“破冰”，只是没想到，打破我们之间那层无形隔膜的，是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。
车子终于开回了酒店。下车时，地面全是积水，映着酒店温暖的灯光。小陈抱着他的电脑包，很认真地对我说：“头儿，今天路上聊的，我回去再细化一下，明早发给您。”我拍了拍他还有点潮湿的肩膀：“不急，先把湿衣服换了，别感冒。方案的事，我们明天会议室再继续。”
回到房间，我冲了杯热茶，站在窗前。城市被雨水洗过，灯火显得格外清晰。这次出差的任务还没完成，但我觉得，已经有了一些意外的收获。一场暴雨，一次意外的被困，让我看到了属下另一面的潜力，也让我们的关系跳出了简单的上下级框架。管理有时需要一些情境沟通，在非正式的环境里，反而能促成更真实的交流，激发出更强的团队担当。这大概就是“坏事变好事”吧。茶有点烫，我慢慢喝着，窗外的夜色，温柔了许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