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屯附近500块钱的爱情,北屯周边五百元的缘分
北屯的傍晚总是来得特别早,冬日的寒风卷着零星雪花,把街角那家小超市的霓虹灯吹得忽明忽暗。我裹紧旧棉袄推开玻璃门,暖气和香烟味混在一起扑面而来。柜台后有个女人正低头找零,鬓角碎发被电暖器烤得微微发黄。
“叁十五块八。”她声音像被砂纸磨过,抬头时眼角的细纹在灯光下无所遁形。我递过两张皱巴巴的纸币,看见她右手虎口有道结痂的伤疤。找零的硬币滚落柜台,她弯腰去捡,羽绒服袖口露出半截褪色的红绳。
五百元能买什么
后来总在深夜去买烟,渐渐知道她叫春梅。有次停电,超市只剩蜡烛的光,她突然说:“五百块在城里不够住一晚宾馆吧?在这儿能过半个月。”火柴擦亮的瞬间,她瞳孔里跳动着两簇火苗。那晚才知道她丈夫在矿上出事后再没醒来,赔偿金卡在手续里叁年没动静。
北屯的冬天特别长,积雪能埋到小腿。春节前夜我又去超市,春梅正在煮速冻饺子。“要不要尝尝?”她掀开锅盖时蒸汽扑了满脸。塑料凳当餐桌,醋瓶搁在啤酒箱上,她咬了口饺子突然笑:“这算不算北屯附近500块钱的爱情?”饺子馅咸得发苦,窗外的烟花正好炸开。
开春时她盘下隔壁空屋改成早点铺。每天凌晨叁点和面,蒸笼雾气能把星星都熏模糊。有次看见她推着叁轮车爬坡,车把上拴着破旧的小熊挂件——那是矿难前丈夫送的最后礼物。我上前搭把手,她喘着气说:“等攒够钱就去把红绳换成金的,他以前老说等我四十岁要买条粗的。”
或许北屯周边五百元的缘分就是这样,不够浪漫但够实在。能换来热乎的豆浆油条,能让你在零下二十度推车时有人搭把手,能在说起往事时不躲开对方的眼睛。
五月她终于去市里办赔偿手续。回来后站在超市门口发呆,新染的栗色头发被风吹乱。“手续批下来了,”她捏着档案袋轻声说,“可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花。”晚霞把“春梅超市”的招牌染成橘红色,像过期糖纸裹着甜不起来的往事。
那晚她破例关了店门,我们坐在马路牙子上喝啤酒。“其实早知道没希望,”易拉罐被捏得咔咔响,“但总得有个由头撑下去。”远处货运站的汽笛惊起夜鸟,她仰头喝尽最后一口酒:“明天该把红绳摘了。”
后来早点铺增添了小馄饨,虾皮紫菜在汤里舒展成小小的云。有次看见常来修轮胎的老张帮她修冰柜,修完非要塞给他一袋刚出锅的糖饼。老张推辞时耳根通红,春梅直接把饼筐扣在他工具箱上。阳光斜斜照过货架,那些扬起的面粉像北屯少见的萤火虫。
如今超市招牌换了新的,还挂着“春梅馄饨”的灯箱。有次找零时发现她腕上换了细金链,坠着小小的转运珠。窗外雪下得正紧,有个男人跺着脚在店外扫雪,围巾是和她同款的藏蓝色。
热水器嗡嗡作响,她转身去灌暖水袋。玻璃上的倒影里,五百元能买叁十包烟,能交半个月水电费,也能让两个冻僵的人分享同一杯烧刀子。而北屯周边五百元的缘分,大概就是谁也不说破,却记得往对方杯里多加勺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