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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溪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，半天没落下一个字。文档标题那行字，像团烧着的火，烫得她眼睛发疼。这什么跟什么啊？室友小然凑过来，只瞥了一眼，就笑倒在椅子里。
“你接的这活儿，够生猛的。”小然咬着苹果，含糊不清地说，“不过说真的，现在这种题材，读者就吃这套。标题不刺激，谁点进来？”
林溪叹了口气，她知道小然说得对。自由撰稿这碗饭不好吃，点击率就是命根子。可这标题……也太直白了点。她闭上眼，试图从记忆里挖出点有用的东西。写故事，总得有个由头。
脑子里闪过的，却是大学时话剧社的片段。聚光灯打在学姐苏禾身上，她演《雷雨》里的繁漪，那股子压抑又灼热的劲儿，把台下的人都看呆了。林溪当时负责道具，每次递东西给苏禾，指尖碰到一起，都像过了电似的。那感觉，说不清道不明。
她睁开眼，手指终于动了起来。要不，就从这里开始吧。
写一个对于“未完成”的故事。不是那种直奔主题的描写，而是黏稠的、拉丝的、总差那么一点点的感觉。像夏天暴雨前闷热的空气，像舌尖抵住上颚要打却没打出来的那个喷嚏。对，就是这种“悬停感”。
故事里的两个女孩，一个像盛夏正午的阳光，坦荡，热烈，名字就叫夏阳好了。另一个呢，像深秋傍晚的光，看着温和，里头却藏着说不清的复杂，就叫沉暮吧。她们是合租的室友，也是彼此生活里最亲近又最隔着一层纸的人。
夏阳是画画的，总爱把颜料弄得到处都是。沉暮有洁癖，却每次只是叹口气，默默收拾。她们之间有种奇怪的默契。夏阳熬夜赶稿时，沉暮会“顺手”煮一碗面放在她桌边。沉暮感冒时，夏阳会“刚好”买多了姜，熬一锅红糖姜茶。
那些说不出口的关心，都藏在这些日常的褶皱里。林溪写着写着，发现自己在写的，根本不是标题暗示的那种激烈。她在写一次指尖无意的触碰，在递调色板时发生，两人都愣了下，然后飞快移开。在写深夜客厅，两人挤在旧沙发上用平板看老电影，肩膀挨着肩膀，谁也没挪开。空气里有爆米花的甜味，和某种更细微的、正在发酵的东西。
这种细腻的情感流动，才是她想捕捉的核心。那种“啊……”地到了嘴边，又咽回去的话。那种“快……”一点就能捅破，却始终没有伸出去的手。
故事的高潮，发生在一个停电的雨夜。雷声炸响，屋子瞬间陷入黑暗。夏阳怕黑，这是沉暮偶然知道的秘密。黑暗中，沉暮凭着记忆摸过去，碰到夏阳冰凉发抖的手。她没有说话，只是握住了，很用力。
“别怕。”沉暮的声音在雨声里显得很轻，又很重。
就在那一瞬间，也许是因为黑暗给了勇气，也许是累积的一切到了临界点。夏阳转过头，她们的呼吸在咫尺之间交错。林溪在这里停住了，她没有写下去。没有写那个吻是否落下，只写窗外划过一道闪电，刹那间照亮两人近在咫尺的脸，和眼中映出的、完整的彼此。
然后呢？然后光明没有到来，雨还在下。她们在黑暗里，握着的手没有松开。有些东西，不需要一个确凿的“结果”来证明。那种在寂静中轰鸣的张力，那种无限靠近的“悬停”，本身就是全部了。
林溪敲下最后一个句号，长长地舒了口气。她看了看自己写的东西，又看了看那个咋咋呼呼的标题，忽然笑了。这算不算一种“标题党”？但内容，是她真心想写的。那些藏在日常里的惊心动魄，那些没说出口的万语千言，或许才是更真实的、属于许多人的故事。
她把文档保存好，文件名改成了《雨夜》。至于交稿时用哪个标题……那是另一个需要头疼的问题了。窗外天色渐暗，城市华灯初上，每一扇亮着的窗户里，或许都藏着一个未曾完篇的故事，在寂静中，等待着被懂得的人听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