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草回家路从此不迷路
小草回家路从此不迷路
我家楼下花坛里，有片不起眼的草地。不知道什么时候起，角落里秃了一小块，像是谁家顽皮孩子硬生生扯走了一把草皮。那秃着的地面，黄黄的，硬硬的，看着怪别扭。物业补种过几次，可新草总是蔫蔫的，没几天又没了精神，那块地就总也绿不起来。
直到前阵子，我发现那秃斑的中心，居然钻出了几丝极淡的绿芽。不是物业种的那种整齐的草苗，倒像是从很深的地下，自己挣扎出来的。我有点好奇，就多留了点心。慢慢地，绿芽多了，连成了片，虽然长得慢，叶子也细弱，却一天比一天扎实。更让我惊讶的是，它们蔓延的路线，弯弯曲曲的，最后竟然严丝合缝地，把那个难看的秃斑给填满了，边缘还跟原来的老草接得挺好。
这是怎么回事呢？我跟一个懂园艺的朋友聊起这事。他听了就笑，说这不稀奇，草根自己会“认路”。原来啊，草的根茎在地底下，是有“记忆”的。它们能记得自己原本生长的位置，记得阳光照过来的角度，记得土壤里水分和养分的脉络。就算地上部分被破坏了，只要根还在，或者种子落在附近，它们就会沿着地底下那条熟悉的“地图”，一点一点，摸索着长回来。朋友说，这叫“归家本能”。
我听着，心里忽然被触动了一下。这小小的草，它的世界里没有路标，没有导航，就靠着生命深处的那点记忆和本能，执着地要回到它该在的地方。我们人呢？好像刚好相反。我们的路越修越宽，导航越来越精确，想去哪儿，手机一点，路线、时间、甚至路况都一清二楚。可有时候，我却觉得我们反而更容易“迷路”。不是迷在纵横交错的街道里，是迷在信息的洪流里，迷在纷繁的选择里，忘了自己最初是想去哪儿，忘了自己那点“根”到底扎在哪儿。
看着那片自己“走”回家的草，我琢磨，它那份从容不迫，是不是就因为它心里有张简单又清晰的“地图”？这张地图，不标榜哪里热闹，哪里繁华，只标记着哪里是家，哪里是归宿。它就信这个，也只用这个。
这让我想起老家的邻居张爷。他一辈子没出过几次远门，最远就到过省城。他不会用智能手机，记电话还得靠个小本子。可你要问他，村东头老槐树下那口井的水是什么味儿，后山哪条小径夏天凉风最舒服，他闭着眼睛都能给你说得分毫不差。他的世界不大，可每一条路，都走得踏实稳当。他的“导航”，就是一辈子的生活，和脚下那片实实在在的土地。这算不算也是一种“归家本能”呢？
我们拼命地往外拓展，获取更多，知道更多，这当然没错。但偶尔，是不是也该像小草那样，静下来，听听自己生命深处的那点“记忆”？看看自己的“根”，究竟伸向何方。那份本能，或许不告诉你哪条路最快捷，但能指引你，哪条路是真正属于你的，能让你心安理得、枝繁叶茂的“回家”的路。
现在，每次路过那片草地，我都觉得那抹绿色，比别处更厚实，更沉静。它安安静静地在那里，像一句温柔的提醒：甭管走了多远，别忘了自己是怎么长出来的，别忘了，心里那张回家的地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