开心伍月婷姐姐
开心伍月婷姐姐
我们那条老街上,没人不认得伍月婷姐姐。她家开着一间小小的杂货铺,门脸不大,却总是热闹得很。街坊们来买东西,多半是冲着和她聊上几句去的。她好像永远都站在柜台后面,系着那条洗得发白的碎花围裙,见人就笑,眼睛弯成月牙,声音清亮亮的:“来啦?今天天气可真好!”
你说奇怪不,生活里那么多烦心事,可一走进她那间飘着淡淡酱油和糖果混合气味的小店,听她那么一说,心里的乌云好像真能被拨开一道缝,漏下点光来。我小时候总以为,她名字里的“开心”是个形容词,后来才知道,那是她的本名。人如其名,这话放在她身上,再贴切不过了。
伍姐姐的“开心”,可不是那种没心没肺的傻乐。她懂得多,看得开。隔壁王婶为儿子考学愁得睡不着,来店里唠叨。伍姐姐一边给她装白糖,一边慢悠悠地说:“孩子是棵树,有的春天开花,有的秋天结果,急啥呀?您得让他自己往下扎扎根。”话平常,理儿却透亮,王婶听着,眉头还真就松开了些。
她身上有种特别的感染力。不是讲大道理,而是一种生活的态度,让人觉得日子再寻常,里头也有暖烘烘的盼头。这大概就是一种可贵的“情绪价值”吧。她就像个小小的能量站,给这条街的邻里们,无声地充着电。谁家有了喜事,第一个跑来店里散喜糖;谁家遇上坎儿,也愿意来这儿坐坐,不说也行,就听听她利索的算盘声,心里也安稳。
有一年夏天,我高考落榜,觉得天都塌了,整天窝在家里不出门。母亲没办法,硬是把我推到店里,让我帮忙理货。伍姐姐什么也没问,递给我一筐绿豆,笑着说:“帮姐把这坏豆子挑出来吧,眼力活儿,你准行。”
我闷着头挑,一粒一粒。店里人来人往,她招呼着,说笑着。过了好久,她坐到我旁边,也抓起一把豆子,轻轻地说:“你看,这一把里头,总有几颗被虫蛀的,或者干瘪的。挑出来,扔了,可惜不?是有点。可剩下的,不都是好豆子了吗?熬粥、发芽,都香着呢。”她没看我,话却像那绿豆,一颗一颗,落进我心里。
那一刻我忽然有点明白了。她的开心,不是因为没有坏豆子,而是因为她总能看见,并且珍惜那些“好豆子”。这种对生活本质的洞察,让她能稳稳地接住生活的所有滋味。这或许就是她总能让周围人感到放松的秘诀。
后来我去了外地读书、工作,老街也变了模样。可每次回去,我必定要去那间杂货铺看看。铺子更旧了,伍姐姐眼角也有了皱纹,可那笑容,那眼里的光,一点没变。她还是会说起街坊的趣事,谁家孙子考上了大学,哪家馆子味道不错,言语间满是活生生的烟火气。
走出小店,回头望,夕阳正好给她和小店镀了一层金边。我心里总是暖暖的,也踏实了。在这个急匆匆的时代,能有这么一个人,这么一个地方,始终固守着一种简单却坚韧的快乐,提醒着我们:生活啊,或许不用那么复杂。看清了,看淡了,然后热热闹闹地过下去,这本身,就是一种了不起的智慧。伍月婷姐姐和她的小店,就像一本翻不厌的旧书,页页写的,都是这平实却动人的道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