果冻有个叫什么森的女的
果冻有个叫什么森的女的
这事儿得从去年夏天说起。我家楼下新开了家便利店，不大，但冰柜里总塞满各式各样的果冻。我有个挺无聊的习惯，下班路过总会买上一个，撕开那层薄薄的塑料膜，吸溜一口，凉丝丝，甜津津，一天的烦闷好像就顺着喉咙滑下去了。
便利店店员是个总戴着鸭舌帽的年轻人，有次我正挑着呢，他突然没头没脑地说：“你也喜欢这口味啊？以前有个女的，叫……叫什么森来着，也总买这个。”他说这话时，眼睛没看我，手里擦着柜台，像是在自言自语。
“叫什么森？”我顺口问了一句。
“记不清了，名字里带个‘森’字，怪特别的。她每次来就买这个牌子这个味，准时得很，像上班打卡。后来突然就不来了。”店员把抹布一扔，“人嘛，来来去去，正常。”
照理说，这种萍水相逢的陌生人，听过也就忘了。可偏偏那阵子，我像着了魔似的，对那个“什么森”好奇起来。她长什么样？为什么只吃这个果冻？为什么又突然消失？这些念头，就跟果冻里的椰果似的，时不时浮上来，硌在脑子里。
我开始留意身边有没有名字带“森”的人。客户名单、快递信息、甚至电梯里听到的闲聊，都成了我的线索库。朋友笑我，说我是果冻吃多了，闲出毛病了。我也觉得挺荒诞的，为一个连全名都不知道的陌生人费神。可有时候，生活不就是由这些莫名其妙的念头推动着往前么？这种无目的的探寻，本身就像一种解谜游戏，给平淡的日子添了点说不清的滋味。
有一次在咖啡馆，我听见有人喊“林森”，心头猛地一跳，赶紧回头。结果是个五大叁粗的汉子，正对着手机嚷嚷合同的事儿。空欢喜一场，我自嘲地笑笑。那种感觉，有点像你以为挖到了宝藏，结果刨出来只是个生锈的罐头盒，有点失落，又有点好笑。
后来，我不再刻意去找了。但那个“什么森”，却好像成了我生活里的一个背景音。看到果冻，会想她是不是换了家店买；听到特别的名字，会下意识地核对有没有“森”字。她成了一个符号，代表着城市里那些与我们擦肩而过、留下一点点模糊水汽就又蒸发掉的人。我们每天见到多少这样的面孔？便利店店员、公交司机、总在固定时间遛同一只狗的老太太……我们知道他们的存在，甚至熟悉他们的习惯，却对彼此的故事一无所知。
直到上个月，我在城东的图书馆偶然翻一本旧摄影集。里面有一张照片，拍的是一家老式杂货店的冰柜，玻璃上蒙着白雾，里面堆着些包装朴素的零食。照片底下有一行小字：“阿森每次来，总要盯着冰柜里的果冻看很久，最后却总是买最便宜的那种。她说，看看就满足了。”
我心里咯噔一下。虽然不知道这个“阿森”是不是那个“什么森”，但那种对着喜欢的东西犹豫、克制的感觉，突然特别真实。或许，那个“什么森”也只是一个普通的、有点小执着、又在生活中默默计算着的姑娘罢了。
昨天，我又去楼下便利店。冰柜里的果冻换了新包装，更花哨了。我拿起一个，还是老口味。结账时，那个店员居然还在。我忽然问他：“你后来想起那个叫什么森的女的全名了吗？”
他愣了一下，挠挠头，有点不好意思：“嗐，早忘了！可能就是随口一提，您还记着呢？”
我笑了笑，没再说话。走出门，撕开果冻。夕阳把街道染成橘黄色，暖烘烘的。我吸溜着凉丝丝的果冻，心里那片因为好奇而泛起的涟漪，慢慢平静了下去。那个“什么森”或许永远都不会出现，也不会有什么戏剧性的重逢。但因为她，我好像多了一个观察生活的、很轻很轻的视角。这大概就是陌生人的意义吧，像风吹过树叶，沙沙地响了一阵，不留痕迹，但那一刻，你确实听见了风的声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