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久乳液939
永久乳液939
说来也巧，前阵子整理老房子的储藏室，在一个落满灰尘的樟木箱底，摸到了一个冰凉光滑的玻璃瓶。掸去浮灰，那熟悉的、略显复古的瓶身线条露了出来，瓶身上的标签纸已经泛黄卷边，但“永久乳液939”那几个字，还依稀可辨。我拧开那有点锈住的瓶盖，一股熟悉又遥远的、淡淡的、类似雪花膏的香气，悠悠地飘了出来。那一瞬间，好像时光的闸门被轻轻推开了一条缝。
这瓶乳液，是我妈的宝贝。在我对于童年的记忆里，它总是稳稳地立在我家五斗橱上那个印着红双喜的搪瓷盘里。早晨，看我妈对着那面水银有点剥落的圆镜梳头，最后一道工序，就是挖一点“939”，在掌心匀开，然后轻轻拍在脸上和手上。她总会顺带给我也抹一点，边抹边说：“看你这小脸皴的，抹点这个，润润。”那时候不懂，只觉得那股香味特别踏实，好像抹上它，冬天刮再大的风也不怕脸疼。
后来我长大了，去了外地上学，工作。商场里的护肤品柜台越来越大，灯光亮得晃眼，瓶瓶罐罐设计得一个比一个精巧，名字也起得天花乱坠。我也跟着潮流，尝试过各种“精华”、“肌底液”、“神仙水”。说实在的，有些效果确实不错，但那个过程，总感觉像在完成一套精密复杂的程序，少一步都不安心。有时候对着梳妆台上一排瓶子，反而有点茫然，不知道该宠幸哪一个才好。
直到再闻到这瓶“939”的味道。我好奇地查了查，发现这个牌子居然还在，而且这款乳液，还是几十年不变的那个配方，那个样子。这让我挺惊讶的。在这个什么都追求“迭代”、“颠覆”的时代，一个老国货，就这么不声不响地、固执地存在着。它好像没什么惊天动地的故事可讲，功效栏里，简简单单写着“保湿”、“滋润”，成分表也干干净净，没什么看不懂的玄妙名词。它的存在本身，就像它的名字一样，追求的是一种“基础护理”的安稳。
我试着把它带回了现在的家，放在了那些华丽的瓶子旁边。晚上洗漱完，偶尔会用它。它的质地不像现在一些乳液那么清透如水，反而有点润润的、绵绵的质感，需要多一点耐心，在掌心温热一下，再慢慢按压到脸上。吸收得不算飞快，但过后皮肤是一种柔软的、被安抚好了的感觉，不油也不绷。这个涂抹的过程，莫名地让我静下心来。
我忽然有点明白了。我们追逐那么多新鲜功效，是不是有时候，反而忽略了皮肤最根本的那点需求？它就只是想被好好地、温柔地滋润一下。这瓶“永久乳液939”，它不跟你谈抗老提拉，不跟你讲美白奇迹，它就像一个老朋友，只默默做好一件事：给你一份最基础的、可靠的滋润守护。这份“基础护理”的承诺，它似乎真的用几十年的时光在践行。
现在，那瓶从老箱子里翻出来的古董，我当然不敢再用了。但我新买了一瓶，放在浴室里。不一定天天用，但心烦气躁或者觉得皮肤折腾得有点累的时候，就会想起它。那份质朴的滋润感，和记忆里妈妈手指的温度混在一起，成为一种很具体的安慰。它提醒我，有些东西，变化慢一点，简单一点，或许才能走得更远，更稳当。这瓶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乳液，能穿越这么长的岁月留下来，大概，也有它的道理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