口述两个 一个吃10分钟
口述两个 一个吃10分钟
这事儿啊,得从我姥爷那儿说起。老爷子今年八十有叁,精神头倍儿好。他有个雷打不动的习惯,每天下午叁点,准时坐在他那把磨得发亮的藤椅上,不干别的,就“吃”故事。怎么个吃法呢?让我慢慢跟你说。
我小时候总黏着他。一到点儿,他就拍拍身边的小马扎:“来,今儿咱‘吃’一段《隋唐》。”他说的“吃”,就是听。他口述,我听。规矩就一条:一段故事,正好讲十分钟。短了不过瘾,长了怕我坐不住。那十分钟里,程咬金的叁板斧、秦叔宝的撒手锏,好像都带着热乎气儿,被他“端”到我面前。我听得入神,真觉得嘴里有味儿,脑子里有画面。这大概就是最早的“精神食粮”吧,真得细细嚼,才能品出里头的劲儿。
后来我长大了,去了城里,整天忙得脚不沾地。吃饭是外卖,刷手机是碎片信息,看视频还得开二倍速。什么都快,快到忘了“品”是个什么感觉。有一回加班到深夜,胃疼得厉害,忽然就想起姥爷那句话:“好东西,你得给它十分钟。”我想,他说的哪里只是故事呢。
再后来,我有了自己的孩子。小家伙挑食,喂饭像打仗。有天我灵机一动,学着姥爷的样子说:“爸爸给你‘口述’两个菜的故事,听完,咱们用一个十分钟,慢慢把它‘吃’掉,怎么样?”他眨巴着眼,觉得新鲜。我就指着那盘清炒西兰花:“你看这绿油油的小树,是蔬菜王国派来的卫兵,专门帮你打跑肚子里的小病菌。”又指指米饭:“这些白胖胖的米粒,可是阳光和雨滴变的魔法能量球。”孩子听着听着,眼睛亮了,自己拿起勺子,一口一口,安安静静地吃了足足十分钟。那顿饭,没有催促,没有吼叫,只有窗外的夕阳和碗筷轻轻的碰撞声。
我忽然就明白了姥爷的智慧。这“口述两个,一个吃十分钟”,表面是讲故事的规矩,里头藏着的,是生活的“节奏感”。我们现在缺的,不就是这个吗?口述,是投入专注,是分享,是把一件普通的事赋予温度和意义。而那“十分钟”,是一个小小的、庄重的仪式,它把时间划出一块自留地,告诉自己和对方:此刻,这事最重要,值得你全心全意。
我开始试着把这法子用到别处。跟妻子聊天,放下手机,就给她十分钟,听她说说单位的烦心事儿,不打断,不急着给方案,就是听。十分钟后,她常常自己就说开了:“哎,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。”和朋友相聚,约着不玩手机,就喝十分钟茶,说说近况,感觉比刷一晚上朋友圈都踏实。甚至对自己,每天也留十分钟,发发呆,想想今天哪件事做得挺不错,或者就是看看云。这十分钟的“慢”,反而像给快没电的生活,充进去一点实实在在的电量。
姥爷那个年代,东西少,时间好像也多。一份点心,一个故事,都能咂摸半天滋味儿。我们现在呢,东西泛滥,时间却碎成了渣。也许,我们真该学学这“口述”和“十分钟”的功夫。它不是要你放下一切,而是教你在一地鸡毛里,给自己、给在乎的人,搭一个小小的、温暖的结界。
下次当你觉得烦躁、匆忙,被推着走的时候,不妨试试。找个人,口述一件小事,或者,就找一盘简单的食物,给它完整的十分钟。你会发现,当你的心沉下来,时间的质地就变了。它不再是嗖嗖飞走的箭,而是潺潺流过的溪水,你能看见里面映出的天光云影。这大概就是专注力带来的,最朴素的馈赠。
老爷子现在不太能讲长故事了。但我回去看他,还是会搬个小凳子坐他旁边。有时他沉默很久,然后慢慢说一句:“今儿太阳,走得慢。”我就陪着他,看那光影在砖地上一点点移动,正好,也是十分钟。这十分钟里,什么都有,也什么都没有。但我觉得,我好像又“吃”到了一顿最美的大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