国产老肥熟
国产老肥熟
前阵子回老家,叁叔从地窖里搬出个陶坛子,泥封刚启开条缝,那股子醇厚浓郁的酱香就窜了出来,直往鼻子里钻。叁叔舀出一勺深褐色的酱料,抹在刚出锅的白面馒头上,递给我:“尝尝,咱家自个儿‘捂’了叁年的豆瓣酱,老味道。”一口下去,咸、鲜、香,还有一丝时间沉淀出的、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滋味,在嘴里层层化开。这滋味,让我脑子里突然蹦出个词儿——国产老肥熟。
您可别误会,这“老肥熟”不是什么网络新词,也不是形容别的。它是我自个儿瞎琢磨的,就想说说咱们这片土地上,那些经过漫长时光“喂养”、“发酵”,最终熟透了的东西。它可能是一坛酱、一块火腿、一门手艺,甚至是一种人情世故,一种生活态度。它们不赶时髦,甚至有点“土”,有点“笨”,就那么静静地待在角落,靠着日复一日的耐心,慢慢“肥”了起来,“熟”透了。
这“老”,是时间的厚度。就像叁叔那坛酱,新酱辛辣冲口,非得经过至少两个夏天、两个冬天的冷暖交替,让微生物慢慢工作,让味道彼此融合、沉淀,才能去掉火气,生出醇厚。急不得,催不来。现在超市里啥快消品没有?拧开即食,味道标准统一。可那份靠着光阴“养”出来的层次感,那份带着特定水土气息的“地气”,是流水线怎么也复制不来的。匠心传承这东西,说到底,很大一部分就是和时间做朋友,是把“慢”字刻在骨头里的那份定力。
再说这“肥”。它不是油腻,而是一种丰腴、饱满的状态。是物质与经验的充沛积累。早年间,乡下家家有酱缸,有腊肉,有腌菜坛子。那是在物质不算丰裕的年代,人们对抗时间、储存风味与能量的智慧。把多余的食材,用盐、用酒、用阳光、用风,仔细地“养”起来,让它们在时光里慢慢转化,变得愈发滋味悠长,营养丰厚。这种“养”的过程,本身就是一种生活的富足感。心里有底,才不慌不忙,才能等得起一坛酱的成熟,守得住一门手艺的精进。
而“熟”,是最终的境界。是火候到了,是功夫成了,是一切都刚刚好的圆满。熟透了的老酱,空口吃都香;熟透了的手艺,闭着眼睛都能做出分毫不差的味道;熟透了的人情,一个眼神就懂了,相处起来妥帖舒服。这种“熟”,没有半点生涩和夹生,它圆融、通透,经得起咂摸。它背后是无数次失败、调整、等待的迭加,是真正理解了事物规律的从容。
现在啊,啥都讲求个“快”。快生产,快消费,快迭代。新鲜玩意儿层出不穷,眼花缭乱。可有时候,舌头和心,还是会偷偷想念那些“老肥熟”的滋味。那是扎根在泥土里的踏实,是漫长守护后的馈赠,是一种乡土情怀的味觉记忆。它们可能包装不靓丽,故事不炫酷,但那份扎实的、经得起时间考验的底子,让人安心。
走在老家的巷子里,看见墙根晒太阳的老人,慢悠悠编着竹筐的篾匠,甚至闻到不知哪家飘出的、用柴火灶炖肉的香气,都觉得那是“老肥熟”的另一种呈现。人、物、生活,都在一种不紧不慢的节奏里,沉淀出了自己的光泽。这或许就是一种文化积淀吧,无声无息,却渗透在每一处细节里。
时代在飞奔,有些“老肥熟”的东西,不可避免地会淡去、会改变。但我想,只要还有人愿意花时间去“捂”一坛酱,还有人记得那些老法子,还在心底为这份醇厚留一个位置,那么,这种滋味,这种态度,就断不了根。它就像种子,埋在那儿,遇到合适的土壤和耐心的农人,总能再发出芽来。下次再尝到那种复杂的、时间的味道时,或许我们更能品出,那一份“老肥熟”里,藏着的不仅是过去,也是一种对于如何面对未来的、沉甸甸的智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