巨大花苞断蠕动最终吐了出来
巨大花苞断蠕动最终吐了出来
村后山崖下的那片老林子,打从我记事起就透着股邪性。尤其是林子深处那株谁也叫不上名字的植物——或者,该叫它什么东西好呢?它没有叶子,只有一根暗紫色的、油亮亮的主茎,孤零零杵在那儿,像根沉默的怪柱子。而最扎眼的,是顶端那个巨大的花苞,合拢得紧紧的,表面布满青黑色经络,看着硬邦邦的,像个石疙瘩。村里老人都绕着走,说那东西“不祥”,是“地气结出的瘤子”。
可它最近,动了。
先是有人起夜,恍惚看见那方向有微弱的、脉动似的荧光,一闪,一灭,节奏慢得让人心慌。接着,进山拾柴的半大小子赌咒发誓,说听到一种“咯吱咯吱”的闷响,像有什么在里面用力挣着硬壳。消息悄悄传开,好奇的、胆大的,叁叁两两摸过去看。我也跟着去过一次。那花苞还是那个样子,但感觉就是不一样了。原先石质般的哑光表面,现在泛着一种令人不舒服的湿漉漉的光泽,那些经络的起伏,似乎更明显了些。它就杵在那儿,静默中带着一种蓄势待发的、令人屏息的张力。有个词莫名蹦进我脑子里:酝酿。它仿佛在酝酿着什么,用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、极其缓慢的节奏。
后来,花苞开始“断蠕动”了。这不是持续的动,而是隔很久——几小时,甚至半天,猛地、痉挛似地抽搐一下。那一下幅度很大,整个苞体猛地向左或向右一扭,发出“咕噜”一声粘稠的、仿佛来自地底的闷响,然后僵住,恢复死寂,仿佛刚才那吓人的一幕只是错觉。这种间歇的、断裂式的动静,比持续不断的动作更折磨人。你不知道它下一次“蠕动”什么时候来,来了又会怎样,心就一直悬着,被那无声的间隔拖得又长又细。
看热闹的人渐渐少了,恐惧的意味浓了起来。村里开始流传各种说法,有说那是山精在蜕皮,有说地下有凶物要出世。气氛变得压抑,连狗都不太朝那个方向吠叫了,只是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。
然后,就是那天傍晚。天色将暗未暗,林子里的光线浑浊得像起了雾。毫无预兆地——其实等待本身已是漫长的预兆——那花苞开始了前所未有剧烈的、连贯的扭动。不再是“断蠕动”,而是痛苦的、挣扎般的全身震颤。暗紫色的苞体表面,那些经络可怕地凸起、搏动,仿佛下面有无数活物在窜逃。一种低沉而骇人的“嘶——啦——”声持续不断,像最结实的厚布被巨力缓缓撕裂。
苞顶,裂开了一道缝。不是整齐的绽开,而是被里面无法压抑的东西,生生“撑”开的。缝隙里没有光芒,只有更深邃的幽暗,和一股难以形容的、带着土腥与奇异甜腻的气味弥漫开来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,或者说,被那景象慑住了呼吸。
紧接着,它“吐了出来”。
没有喷射,没有爆炸,是一种缓慢的、粘滞的、倾泻而出的过程。大量银灰色的、半透明的、胶质般的物质,从裂缝中汩汩涌出,顺着苞体滑落,堆积在根部。那东西看起来没有固定形状,在暮色里微微颤动,表面偶尔掠过一丝水光。它不像是种子,也不像是花朵,更像是一种……剥离。仿佛那植物历经漫长的岁月,终于将体内某种积累的、冗余的、甚至是病态的核心给剥离了出来。整个“吐出”的过程持续了大约一刻钟,安静得可怕,只有那种粘液流动的、令人牙酸的声音。
吐完之后,那巨大的花苞肉眼可见地萎靡、干瘪下去,颜色变得灰败,像一瞬间失去了所有支撑。而地上那滩银灰色的胶质,在晚风中渐渐失去了光泽,变得如同冷却的蜡油,再无动静。没有惊变,没有异象,林子重归寂静,甚至比以往更死寂。
后来呢?后来,那株植物很快就枯死了,化成了一堆朽烂的纤维。那滩“吐出”的东西,在几场雨后也消失无踪,渗进了泥土里。山崖还是那座山崖,林子还是那片林子。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。但村里人总觉得,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。是空气?是地气?说不上来。只是偶尔,在极安静的深夜,有人似乎还能隐约听到一种遥远的、类似“咯吱”声的余韵,从地底深处传来,提醒着那场漫长酝酿与最终剥离的存在。它到底吐出了什么?或许,它只是吐出了一段过于沉重的时光吧。谁又知道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