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金高塔(骨科1痴1)
黑金高塔
林深站在那栋摩天大楼脚下,脖子仰得发酸。玻璃幕墙反射着傍晚阴郁的天光,像一块巨大的、冰冷的黑色金属,偏偏又镶着金线般的装饰条。人们都叫它“黑金高塔”,说得没错,这楼透着一股子又冷又奢的劲儿,跟他哥林渊一个德行。
电梯无声地攀升,数字跳动得让人心慌。他来这里,是迫不得已。父亲留下的那摊子麻烦事,像一团乱麻,而能快刀斩乱麻的,似乎只有他这个多年不联系的同父异母哥哥了。血缘这东西,有时候比陌生人还硌得慌。
门开了,顶层。空气里飘着冷冽的雪松味,和一丝若有似无的威士忌酒香。林渊就坐在那张大到离谱的办公桌后面,没起身,只是抬了抬眼。兄弟俩长得其实有几分像,尤其是眉眼,但气质天差地别。林深是绷紧的弦,带着年轻人的棱角;林渊是沉静的深海,表面波澜不惊,底下不知道藏着什么。
“稀客。”林渊的声音没什么温度,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了敲,“遇上麻烦了?”
林深把那份皱巴巴的文件放在桌上,推过去。他没吭声,觉得开口求人,特别是求林渊,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。林渊扫了几眼,嗤笑一声,不是嘲讽,更像是一种……了然。“老头子净会留这种烂摊子。”他合上文件,身体微微后靠,“我可以处理。但你知道,我的帮助,不是免费的。”
“要多少钱?”林深直截了当。
林渊却笑了,笑意没到眼底。“钱?我不缺那个。”他顿了顿,目光像有实质,落在林深脸上,“搬过来。住我这儿。家里太空了,需要点‘家人’的气息。”他说“家人”两个字时,语调有些微妙,让林深后颈的汗毛悄悄立起几根。
这要求太古怪了。他们算什么家人?母亲去世后,父亲很快再娶,生下林渊,没多久又离婚。林深跟着母亲这边的亲戚长大,和林渊生活在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,见面次数屈指可数,比邻居还生分。可现在,这个几乎算是陌生人的哥哥,要他住进这栋冷冰冰的黑金高塔?
“为什么?”林深听见自己干巴巴地问。
“血脉联系,有时候是最牢固的纽带。”林渊站起身,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,俯瞰着脚下蚂蚁般的车流,“当然,你可以拒绝。那份文件涉及的麻烦,足够让你接下来几年焦头烂额。你自己选。”他的话轻飘飘的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。这简直是一场情感博弈,林深是被将了军的那一方,手里几乎没有棋子。
林深看着他的背影,西装笔挺,肩线凌厉,和这座高塔融为一体。拒绝的后果他承担不起。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来,混杂着屈辱、疑惑,还有一丝被强大力量攫住的好奇。他讨厌这种被掌控的感觉,却又无力挣脱。
“好。”这个字吐出来,带着点认命的意味。
林渊转过身,脸上没什么意外的表情,只是点了点头。“房间已经准备好了。今晚就住下吧。”他走回桌前,按了个内线电话,低声吩咐了几句,内容听不真切。那姿态,像个早已布好棋局的棋手,看着棋子自己走进预定位置。
跟林渊回家,回的是顶层那间豪华得不像话的公寓。一切井井有条,干净得没有烟火气。林深的房间视野极好,能看见半座城市的灯火。但他只觉得冷。这里的一切,包括林渊本人,都包裹着一层精致的壳,敲上去是硬的,回响是空的。
晚餐是精致的西餐,两人相对无言,只有刀叉碰触瓷盘的轻微声响。林渊偶尔问几句不痛不痒的话,对于学业,对于生活,但林深回答得敷衍。他满脑子都是林渊那个“血脉联系”的说法,还有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。
夜深了,林深躺在陌生的床上,毫无睡意。他起身想去客厅倒杯水,经过书房时,发现门虚掩着,里面透出暖黄的光。鬼使神差地,他凑近门缝。林渊没在工作,他只是坐在扶手椅里,手里拿着一本旧相册,正静静看着其中一页。台灯的光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,白日里的冷硬似乎褪去些许,竟透出点……寂寥?
林深看不清照片上是什么,但林渊看了很久。然后,他极轻地叹了口气,合上相册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封皮。那一刻,林深忽然觉得,这座黑金高塔,困住的不只是他。
他悄声退开,心里那团迷雾更浓了。林渊到底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?真的只是所谓的“家人陪伴”吗?这高塔里的亲密关系,从一开始就建立在不对等的交易上,透着诡异。而那种源自同一血脉的命运羁绊,像看不见的丝线,已经悄然缠了上来,越收越紧。
水没倒成,林深回到房间,窗外城市的霓虹闪烁,映在他眼里,明明灭灭。他知道,自己踏进了一个远比父亲留下的财务麻烦更复杂的局。而开局,他似乎就已经输了一着。往后的日子,在这座黑金高塔里,恐怕不会平静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