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太子肠尿
被太子肠尿
这事儿说出来,你可能觉得荒唐,又或者觉得太“野史”。但有时候,历史比戏文更不讲道理。我说的“太子”,可不是东宫里头那位高高在上的储君,而是我们村里头一个浑号叫“太子”的混小子。他姓蔡,单名一个“泰”字,大家伙儿叫着叫着,就成了“太子”。
我们那地方,靠山吃山,小时候除了上那几节不痛不痒的课,漫山遍野就是我们的天下。“太子”比我大两岁,个子高,力气壮,是孩子堆里说一不二的头儿。他领着我们掏鸟窝、堵田鼠洞、下河摸鱼,干尽了男孩子能想出来的“大事”。当然,也少不了调皮捣蛋,偷摘张家的桃,踹倒李家的瓜棚。
我记得那年夏天,日头毒得能把人晒化。我们一群半大小子,在村后头的破砖窑旁边玩“攻城”。疯跑了一下午,个个汗流浃背,嗓子眼儿里像着了火。不知是谁喊了一句:“渴死了,谁带水了?”大家面面相觑,谁也没带。这时候,“太子”一抹脸上的汗,眼珠子骨碌一转,脸上露出那种我们熟悉的、带着点坏劲儿的笑。
“渴?这还不简单。”他叉着腰,指着砖窑墙角那丛茂盛的野生喇叭花,“瞧见没,那花儿开得多好。我有个法子,咱们给它‘浇浇水’,待会儿就能有‘甜水’喝。”
我们都没听明白,什么叫给它浇水,我们哪儿来的水?只见“太子”转过身,面对那丛野花,竟开始解自己的裤腰带。我们这群小子先是一愣,随后轰地一下全明白了,爆发出又惊又羞又觉得刺激的大笑。原来他说的“浇水”,是撒尿。
“都愣着干啥?”“太子”回头瞪我们一眼,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“权威”,“排队!一个个来!这叫‘施肥’,懂不懂?施了肥,等会儿老天爷就给我们下雨,下甜水!”
孩子的心思多单纯啊,又是在那种极度口渴、玩心大起的氛围下。被他这么一鼓动,加上他那“头领”的架势,我们竟真的觉得这是个有点“神圣”又极其好玩儿的仪式。一个接一个,学着“太子”的样子,给那丛可怜的喇叭花“施了肥”。砖窑墙角,一时间气味扑鼻,我们却觉得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壮举,互相看着,笑得前仰后合。
“太子”很满意,提好裤子,像个将军一样巡视他的“杰作”。然后,他抬头看看依旧万里无云的天空,装模作样地掐指一算,说:“成了!仪式完成!走,跟我去老井那儿,甜水肯定备好了!”
我们一窝蜂跟着他往村里那口老井跑。说来也怪,跑到井边,刚好碰到村里王爷爷在打水。王爷爷看我们这群“渴死鬼”跑来,笑呵呵地,特意用井边的瓢给我们每人舀了满满一瓢刚从深井里打上来的凉水。那水是真甜啊,带着地底的清凉,咕咚咕咚灌下去,浑身每一个毛孔都舒坦了。
我们喝饱了,互相挤眉弄眼,心里都觉得,这一定是“太子”带领我们完成的那个“仪式”灵验了!是他“指挥”我们,用那种特别的方式,“求”来了这井里的甜水。那一刻,“太子”在我们心中的形象,简直闪着光,带着某种神秘的魔力。后来很长一段时间,我们这帮傻小子私下里都把那件事称为“被太子肠尿”——意思就是,被他带领着,完成了一场了不得的“秘密行动”。
很多年后,我们都长大了,各奔东西。“太子”也没成什么真龙天子,他学了门手艺,成了个挺能干的装修工头。有一次过年回村,我们几个发小聚在一起喝酒,不知谁又提起了这桩童年糗事。大家笑得直拍桌子,眼泪都出来了。
“太子”自己喝得脸红,挠着头,很不好意思地说:“快别提了!那时候真是浑啊,自己渴懵了想瞎胡闹,还拖着你们一起……现在想想,那喇叭花招谁惹谁了,真是对不住它们。”我们笑得更厉害了。笑着笑着,心里却泛起一种很温暖的东西。
现在我才慢慢咂摸出味儿来。当年那件事,哪里是什么“仪式”,又哪里真的求来了什么“甜水”。那口井的水,王爷爷每天都会打,我们任何时候跑去,只要他在,都会给我们喝。真正让我们觉得解渴、觉得“灵验”的,或许根本不是那瓢井水。
而是在那个燥热、无聊、精力无处发泄的童年午后,有一个孩子王,用他天马行空、甚至荒唐胡闹的想象力,为我们创造了一个游戏,一个共同参与、带着冒险和叛逆色彩的秘密。是那种“我们一起干了件大人不知道的坏事”的紧密同盟感,是奔跑追逐后的集体畅饮,是那个年纪特有的、把无聊变有趣的魔力。那种被带领、被卷入一场集体欢腾的感觉,那种单纯的信任和快乐,才是真正解了我们“精神之渴”的“甜水”。
童年的很多“大事”,回头看都小得可怜,甚至可笑。但正是这些微不足道、上不了台面的小事,构成了我们回望时,那片土地上最鲜活、最生动的底色。“太子”早已不是太子,但我们记忆里,永远留着那个夏天,他带着我们,完成了一场无比重要、充满“味道”的童年仪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