艹色逼 跑潮
艹色逼 跑潮
老张蹲在田埂上,嘴里那根烟快烧到手指头了,也没觉着疼。他盯着眼前这片地,心里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着。地里的苗,蔫头耷脑的,叶子边上泛着不正常的黄。这已经是今年第叁回了。
“又来了。”他啐了一口,声音闷闷的,融进傍晚潮湿的空气里。隔壁村的李技术员上回来看过,说是土壤不对劲,里头盐分高了,水也排不出去,庄稼的根像泡在咸菜缸子里,哪能长好?老张不懂那些个术语,他就知道,这叫“跑潮”。地底下不好的东西,泛上来了,把好端端的苗,都给“逼”死了。
这“逼”字用得狠,也准。不是天旱,不是虫害,是地从根子上出了毛病。就像人心里头憋着股邪火,表面看不出来,日子久了,脸色眼神都不对了。地也一样,看着还是那片黑土,内里却悄悄变了质。老张想起他爹那辈,这地可是村里的金饭碗,一锄头下去仿佛能冒出油来。这才过了多少年?
为了治这“跑潮”,老张没少折腾。先是跟着大伙儿猛施肥,以为缺了劲道。结果苗更不行,叶子焦枯得像火燎过。后来听说得大水漫灌,把盐分压下去。水费交了不少,地却成了烂泥塘,太阳一晒,板结得更厉害,白花花的盐渍像疮疤似的结在地皮上。那一阵子,他晚上睡不着,脑子里全是那白花花的盐碱。这地,是不是没救了?
转机来得有点偶然。村里来了个农业大学的教授,戴个眼镜,文文弱弱的,蹲在地里能琢磨半天。他捏起一撮土,放在手指间搓了又搓,还凑近闻了闻。老张当时心里还嘀咕,这土还能闻出花来?教授却说,问题不在面上,在根子,在“看不见的地方”。他说,老法子就像扬汤止沸,你得釜底抽薪。
教授的法子,一开始听着有点“玄”。不让老张再拼命灌水,反而让他在地头挖深沟,埋那种能透水的暗管。这叫什么“地下排水”。又让他别光种玉米,隔一垄,种一垄豆子,或者干脆撒上些耐盐的草籽。老张将信将疑,这地本来就病着,还不让吃饱,反而要它“干活”?教授推推眼镜,说这不是折腾,是让地“喘口气”,让它的“筋骨”活络起来。豆子的根能养地,深沟暗管像给地装了“肠子”,能把那泛上来的“潮气”——就是多余的盐和水——慢慢排走。
过程慢得磨人。头一年,效果几乎看不出来,老张心里直打鼓。村里也有人笑话,说他被读书人忽悠了。但到了第二年夏天,那变化,是悄悄发生的。原先板结的地,踩上去似乎松软了些。最明显的是下雨之后,积水退得特别快,不像过去,一汪一汪的,几天都晒不干。地里的苗,虽然还是比不上最肥沃的那几块,但那种被“逼”住的蔫巴劲儿,少了。叶子挺括了,绿得也踏实了些。
老张现在还是喜欢蹲在田埂上看。看的眼神不一样了。他明白了,治这“跑潮”,急不得,也蛮干不得。你得顺着地的脾气来,它不是个死物,它是个活物,也会累,也会病。你把它逼得太狠,它就用“跑潮”来报复你。关键是要疏通,要调理,给它时间和方法,让它自己把那股“邪火”排出来。这地里的“艹色”,这作物的脸色,不是靠猛药逼出来的,是靠一日一日耐心调理,慢慢养回来的。
远处,夕阳给那片正在恢复生机的田地镀了层金边。老张掐灭了早就熄了的烟头,站起身,拍了拍屁股上的土。明天,还得去看看那些排水沟。日子还长,地和人一样,都得慢慢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