输了可以随意触摸内部位的作文
输了可以随意触摸内部位的作文
老张在同学会上掏出一个旧铁盒,“啪”地拍在油腻的桌面上。啤酒瓶震得晃了晃,围坐的七八个人都伸长了脖子。“玩不玩?”他眯着眼,指甲盖敲得铁盒“嗒嗒”响,“老规矩,抽纸条比点数。点数最小的——”他故意拖长声音,“得把手伸进这盒子里,摸里头的东西,还得当场写篇作文,把摸到的感受写出来。”
哄笑声炸开了锅。有人嚷着老张还是这么不正经,有人好奇地瞄着那锈迹斑斑的铁盒。我本来缩在角落,听到这话心里却“咯噔”一下。说不清为什么,那铁盒黑洞洞的开口,像藏着什么我们早已遗忘的、直白又滚烫的东西。这年头,谁还碰这些实打实的“内部”呢?我们习惯了隔着屏幕滑动、点击,连感受都像隔着层毛玻璃。
“来就来!怕什么!”最先应战的是当年最爱闹腾的大刘。几张皱巴巴的纸条很快写好、团起、扔进茶杯里摇晃。我的心跳跟着那哗啦啦的声音忽上忽下。第一轮,中招的是做会计的小李。他苦着脸,食指颤巍巍地探进铁盒口,刚触到什么,就“嘶”地缩回手,表情像摸了块冰,又像被烫了一下。
“凉……硬邦邦的,有棱角,但边缘又有点磨圆了。”他皱着眉,努力从职业性的词汇库里往外掏,“表面……不光滑,有深刻的划痕,一道一道的。”他断断续续说了五分钟,老张递过纸笔。小李憋得脸通红,写下的句子干巴巴的,像份蹩脚的物品鉴定报告。我们看着,忽然都沉默了。那盒子里到底装了什么?
游戏继续着。下一位是当语文老师的孙雯。她的指尖刚进去,肩膀就微微一颤。“是……木头的。”她声音很轻,“但不止。它潮乎乎的,好像吸饱了很长时间的湿气。有一面特别粗糙,扎手,像树皮没剥干净;另一面却被打磨过,摸得到细腻的木纹……”她闭着眼,睫毛轻轻抖动,仿佛摸的不是一个死物,而是一段正在呼吸的过往。她写下的文字,立刻就有了温度,有了雨水和土壤的气味。
终于,轮到我了。展开纸条,一个刺眼的“一点”。在众人的起哄声中,我的手指慢慢伸向那个神秘的开口。指尖最先碰到的,是茸茸的、极其绵密的表面,像最细的天鹅绒,但紧接着,一种带着弹性的坚实感从绒布下透上来。我顺着边缘移动,触到一道坚硬的、冰冷的凸起,像是金属,但很快又摸到粗糙的、颗粒分明的质地,像晒干的泥土。我的心跳加快了。这感觉太复杂了,它拒绝被简单地定义成某一种东西。我努力分辨着,指腹下的世界渐渐清晰:那茸茸的,也许是旧天鹅绒包裹的盒子;那硬冷的凸起,是盒角的铜饰;那粗糙的颗粒,是盒盖上干涸的、混合了金粉的颜料痂块……
我忽然明白了。我们摸到的,哪里是铁盒里的几件零碎旧物?我们指尖笨拙探寻、磕磕绊绊想要描述的,是“触觉”本身啊!是那种不经过滤镜、不通过像素、直接与生命质料碰撞的、略带慌乱的诚实。我们写下的,也不是作文,是遗忘了太久的手的“记忆”。在一切都可以虚拟呈现的时代,这种需要闭眼、凝神、用皮肤去丈量一个物体“内部位”的体验,近乎一种奢侈的叛逆。
老张最后打开了铁盒。里面杂七杂八:一颗生锈的齿轮、一块老怀表破裂的表蒙、一支干涸的油画颜料管、几枚磨损的象棋子。都是他爷爷工具箱里的陈年旧物。没有稀奇宝贝,但那一刻,没人觉得失望。我们沉默地传看着,用手指确认自己刚才的“探险”。那些刚刚写下的、稚拙甚至词不达意的文字,此刻读来,却比任何流畅华丽的文章都更逼近真实。因为那字里行间,藏着我们指尖微微的颤抖,和重新被唤醒的、触摸这个世界的渴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