补级黄毛
补级黄毛
你肯定在村里见过那种小伙子。头发染得焦黄,像秋天没收拾干净的稻草,风一吹就支棱起来。他们通常斜靠在村口小卖部门口的摩托车上,手机外放的声音老大,刷着短视频,时不时爆出一阵大笑。村里老人背地里摇头,嘴上不说,眼神里都写着三个字:不靠谱。这就是咱们今天要聊的,“补级黄毛”。
这“补级”可不是啥官方认证,是咱老百姓自己心里那杆秤评出来的。怎么算补级?首先,那头发颜色得正,不能是营养不良的枯黄,得是那种带着点张扬、甚至有点扎眼的亮黄。其次,架势要足,哪怕骑的是辆二手摩托,那股漫不经心、看啥都淡淡的劲儿不能丢。最重要的一点,是他们身上有种奇特的矛盾感。
你说他们游手好闲吧,可村里谁家要搬个重物、修个电路,或者有啥需要出力气跑腿的急事,扯着嗓子一喊,最先晃悠过来的往往是他们。嘴里可能还嘟囔着“真麻烦”,但活儿干得利索,也不要啥报酬,顶多接过递来的烟,别在耳朵上,又晃回小卖部门口去了。
老陈头家的电视机去年夏天坏了,雪花滋啦乱闪。他儿子在城里,电话里指挥了半天也没弄好。正着急呢,隔壁家的黄毛小子啃着冰棍路过,瞥了一眼,含含糊糊说了句“我瞅瞅”。老陈头将信将疑,结果这小子鼓捣了十来分钟,也不知道从哪儿拧了拧,拍了拍,电视居然真出声出影了。老陈头要给他钱,他手一摆,头发一甩,就说了句“顺手的事儿”,插着裤兜又走了。打那以后,老陈头再见着那头黄毛,眼神就复杂多了。
所以你看,这“补级黄毛”的评定标准里,藏着一条不成文的规矩:得有点“外显的叛逆,内里的实诚”。他们的标签太明显,那头黄毛和那股劲儿,就像个坚硬的壳,把人直接挡在外面。可你要是真有点什么事,碰巧敲开了这层壳,里面露出来的东西,往往没那么混账,甚至还有点朴素的温度。
他们大多不是读书的料,早早离开了学校,在城乡结合部这种有点模糊的地带生长。见识过一点镇子外头的热闹,又没真正走进那种规整的城市生活序列。于是,那头黄毛就成了某种宣言,一种区别于面朝黄土背朝天传统生活的、带着点自以为是时髦的标识。你可以说它浅薄,但这可能是他们为数不多能自主选择、并明确表达“我是谁”的方式了。
我后来想,咱们觉得他们“扎眼”,或许是因为他们身上那种未加修饰的“生命力”。不完美,毛躁,甚至带点破坏性,但很真实。他们不像经过精细修剪的景观树,更像是田埂边自己长出来的野草,风往哪儿吹,它就往哪儿倒一倒,但根还扎在泥土里。村里那些按部就班上学、工作的“好孩子”们,像是一条条清澈的溪流,目标明确地往前奔。而这些“补级黄毛”,则像是一小片漫滩的水,你不知道它下一刻会漫向哪里,但它确实在流动,也在用自己的方式滋润着一些角落。
下次你再在什么地方,看到这样一个顶着醒目黄毛的年轻人,或许可以多看一眼。别急着下结论。那头黄毛底下,可能藏着一个还没找到方向但肯帮忙的邻居,一个对机械莫名在行的能手,或者只是一个用笨拙方式对抗平凡生活的普通年轻人。他们的故事,很少被写成文章,但一直在发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