啊啊啊好大啊不行了
啊啊啊好大啊不行了
你肯定有过这种时候吧?站在某个东西面前,脑子里蹦出的第一句话,就是这七个字。不是别的,就是最直接、最本能的那声感叹。
我第一次有这种感觉,是小时候跟父亲去粮站。走进那座苏式老仓库,穹顶高得吓人,阳光从高高的气窗斜射进来,能看见无数尘埃在光柱里跳舞。粮堆像一座座小山,铺天盖地的麻袋垒到房梁。那股混合着谷壳、尘土和陈年木头的味道,沉甸甸地压下来。我张着嘴,仰着头,脖子都酸了,就是转不开眼。父亲拍拍我的后脑勺:“傻了吧?这叫‘规模’。”
对,就是“规模”。这个词儿,我当时不懂,但那种被巨大体积和空间彻底包围、甚至有点窒息的感觉,却记得清清楚楚。人好像一下子缩得很小,心里头除了“啊啊啊”,就只剩下一片空白的震撼。
后来这种感觉又来过几次。站在还没合龙的大桥桥墩底下,看着那些粗壮的钢筋混凝土结构拔地而起,像是巨人的脚踝。或者,在图书馆的环形藏书区,一抬头,四面墙全是顶到天花板的书,密密麻麻,安静地散发着油墨和旧纸的气味。那一刻,你觉得自己那点知识、那点烦恼,渺小得就像一粒尘埃。你忍不住想,这么多书,一辈子能读多少?这种“大”,不光是体积,更像一种无声的、浩瀚的“信息量”,劈头盖脸地砸过来,让你心里发慌,又有点莫名的兴奋。
现在想想,这种“不行了”的感觉,其实挺珍贵的。那是一种我们被日常琐碎磨钝了的、对“宏大”的本能反应。生活里太多东西都被设计得刚好:手机屏幕大小刚好,外卖盒子大小刚好,公寓房间大小刚好。我们被妥帖地安置在各种“刚好”里,慢慢忘记了,世界上还有那种让你觉得自身渺小、让你需要用力仰头才能看清全貌的东西。
那种“大”,有一种原始的压迫感,但也正是这种压迫,能一下子把人从自己那点鸡毛蒜皮里拽出来。你会愣住,会失语,然后心里某个角落会被悄悄打开一点。哦,原来世界还有这样的存在。原来在我操心工资和晚饭的时候,有那样庞然大物静静地立在某处,遵循着另一套时间和力量的法则。
我有个朋友,是搞摄影的。他最爱干的事,就是跑到西北去拍星空。他说,在戈壁滩上,没有光污染,夜里抬头,银河真的像一条牛奶铺成的河,哗啦啦地从头顶倾泻过去。星星多到挤在一起,亮得扎眼。他说每次看,还是会腿软,还是会忍不住从喉咙里挤出一句:“我靠,太大了,受不了。” 他说那不是害怕,是一种……被美“揍”了一拳的感觉,懵了,也爽了。
所以你看,这种“啊啊啊好大啊不行了”的瞬间,像不像生活给我们的一个急刹车?它逼我们停下来,别光顾着低头赶路,抬头看看。看看自然的造物,看看人类的工程,看看知识的海洋。那一刻的“不行”,其实是感知力的“重启”。我们被震撼,被填满,然后反而觉得轻松了一点——因为突然意识到,自己那点烦心事,放在这么宏大的背景里,好像也不算个啥了。
当然,也不是所有“大”都让人愉悦。有些“大”,比如望不到头的工作压力,比如复杂到理不清的人际关系,那种“大”只会让人想逃跑。但我们现在说的,是那种干净的、甚至有点崇高的“大”。它不逼你解决问题,它只是存在在那里,让你看,让你感受。
下次,如果你再碰上让你有这种感觉的什么东西——也许是山,是海,是博物馆里一整面墙的恐龙化石,甚至是菜市场里堆成小山的、颜色鲜艳的辣椒——别急着走开。就站在那儿,好好体会一下那个“不行了”的瞬间。让那种渺小感冲刷一下自己,说不定,心里反而会腾出更多地方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