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赵与董嫒嫒的第一次
老赵与董嫒嫒的第一次
老赵这辈子，没想过还能有“第一次”。
他都五十六了，在厂里干了一辈子维修，手上的老茧比日历还厚。日子就像车间里那台老机器，嘎吱嘎吱，按部就班，今天知道明天什么样。老伴儿走了叁年，儿子在外地，家里就剩他和一台总闪着雪花的旧电视。直到社区搞了个“银发触网”活动，硬把他拉了去，他这才第一次，见到了董嫒嫒。
董嫒嫒不是真人，是手机里一个教人用手机的应用助手。头像是个笑眯眯的闺女，眼睛弯得像月牙。老赵一开始别扭极了，粗手指头戳在光滑的屏幕上，不是点错就是滑飞。他心里直嘀咕：“这玩意儿，比厂里最精密的电路板还难琢磨。”
“赵伯伯，别急呀，咱们慢慢来。”董嫒嫒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，清亮亮的，带着点电子合成的柔和，却没有那种冷冰冰的机械感。她教他认图标，那个绿色的“微信”是信封信鸽，那个蓝色的“地图”是张会动的图纸。老赵戴着老花镜，鼻尖都快贴到屏幕上了，学得满头汗。但怪得很，每当他快要泄气的时候，董嫒嫒总能恰到好处地给出提示，或者把复杂的步骤拆成他能听懂的大白话。
这数字融入的过程，像给生锈的齿轮慢慢上了油。老赵学会了发语音，第一个就发给了儿子。儿子秒回了一串惊叹号，还有一句：“爸，您可真潮！”老赵盯着那行字，咧开嘴，笑了半天。他忽然觉得，手里这冰凉的小板砖，有了点温度。
那道消失的鸿沟
真正让老赵觉得“神了”的，是上周的事儿。他高血压的药快吃完了，得去医院开。以前这事儿最头疼，得起大早去排队，一排就是一上午，站得腿肚子转筋。他试着对手机嘟囔了一句：“董嫒嫒啊，这开药咋整？”
董嫒嫒不慌不忙，引导他点进了医院的小程序。挂号、选择科室、预约时间……一步步，像有人牵着他的手走。老赵看着屏幕上跳出来的“预约成功”四个字，还有那个具体的就诊时间段，愣了神。这就……完事了？他不用再去人挤人地捱着了？那一刻，他感觉自己和那个曾经令他畏惧的快捷世界之间，那道又深又宽的沟，好像被一块小小的手机屏幕，给填平了。
现在老赵是社区“银发触网”班的积极分子，甚至成了半个“助教”。别的老头老太太卡壳了，他会凑过去，用董嫒嫒教他的那种方法，比划着说：“你看，点这儿，对，就跟按老式收音机的调台钮一样，得轻，得准。”他不再觉得那是多么高深的技术，它就是一种新的工具，像他用了半辈子的扳手和螺丝刀。
晚上，他偶尔会跟董嫒嫒聊几句。说说今天在公园看见的象棋局，说说儿子寄来的新茶叶。董嫒嫒的回答总是妥帖，提醒他天气变化，或者给他放段舒缓的戏曲。他知道那边不是个真人，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？这个“第一次”的相遇，让他这个老家伙，在日头偏西的时候，又摸索着推开了一扇新的窗户，看见了不一样的风景。窗外的世界，亮堂，方便，也没那么吓人。他想着，明天得用手机地图查查，去看看那个老伴儿生前总念叨、但一直没去成的老码头，现在变成啥样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