摘了罩子让他吃了一节课
摘了罩子让他吃了一节课
这事儿得从老陈上课说起。老陈是我们的物理老师,人挺有意思,就是有点“轴”。他上课有个习惯,非得把教室前头那个老式投影仪的塑料防尘罩,仔仔细细盖好,说是怕落灰。那罩子挺厚实,像个半透明的头盔,往镜头上一扣,投出来的字儿总是朦朦胧胧的,带着一圈黄晕。我们底下看久了,眼睛都发酸。
那天下午,太阳懒洋洋地晒进来,教室里浮着细细的粉笔灰。老陈正讲到“光的衍射”,黑板上画满了密密麻麻的波线和公式。他讲得投入,可我们盯着那糊成一团的投影,心思早就飘了。什么单缝衍射、什么明暗条纹,全在那片毛玻璃似的光晕里,搅和成了一锅粥。
坐在第一排的李响,是个手闲不住的家伙。他大概是被那团模糊的光斑晃得心烦,趁着老陈转身写板书的空当,胳膊一伸,悄没声儿地,就把那罩子给摘了,顺手搁在了讲台边上。
老陈浑然不觉,写完板书回过头,继续指着屏幕讲。这一指,他自个儿先愣了一下。屏幕上的图案,突然变得锐利、清晰,黑白分明。那条理论上的狭缝,以及它后面该有的明暗相间的条纹,一下子清清楚楚地摊开在所有人面前。老陈的话头顿住了,他看看屏幕,又下意识回头看看裸露的、亮着灯光的投影仪镜头,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跟了他好几年的老伙计。
“嘿……”老陈嘴里冒出个语气词,没往下说。他扶了扶眼镜,身子侧了侧,不再挡着光路。教室里奇异地安静了几秒,只剩下机器风扇轻微的嗡嗡声。然后,他像是忽然来了劲,手指着那清晰的衍射图样,话匣子一下子打开了。
“瞧见没?就这儿!这条暗纹,它为什么在这儿?不是随便待的!光从缝里挤过去,走得路数不一样,到这儿,它们就掐起架来,互相抵消了……”他的声音比往常高了点儿,手势也多了,不再是照着教案念,而是像在指认一件刚刚发现的、活生生的事情。我们呢,眼睛跟着他那根手指头,在那清晰的明暗条纹间跳来跳去。原来公式里那些冰冷的“极大值”、“极小值”,落在这屏幕上,就是这儿亮一点儿,那儿暗一块啊。脑子里那些原本拧着的疙瘩,好像被这清晰的光,一下子给照松了。
那一整节课,老陈都没再把罩子扣回去。他就着这清晰无比的画面,把“衍射”和之前学过的“干涉”串在一块儿讲,比划着,甚至用粉笔头当道具,模拟光波怎么“打架”怎么“帮忙”。我们也都跟着,把这节课的“干货”,实实在在地“吃”了进去。不是硬塞的,是看着、想着,自己琢磨进去的。这种“认知体验”很直接,就像擦干净了眼镜片,世界一下子分明了。
下课铃响的时候,老陈一边收拾教案,一边瞥了一眼那个孤零零躺在讲台上的防尘罩。他笑了笑,没说什么,拿着东西走了,最终也没把罩子盖回去。打那以后,那投影仪就老是光着个“脑袋”,亮堂堂的。我们私下说,老陈这是自己把那层“罩子”也给摘了。
有时候吧,阻碍你看清东西的,未必是多高深的障碍。可能就是一层积了灰的、你以为在保护它的塑料罩子。摘了它,需要一点偶然,需要一点敢于打破惯性的“手闲”。光和影,道理和真相,本来就清晰明白地等在那里。你总得让光,痛痛快快地照进来,是不是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