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汉噗嗤一声整根全
老汉噗嗤一声整根全
村东头的李老汉，这几天有点怪。总见他蹲在自家那半亩黄瓜架下头，一蹲就是小半天，眯着眼，嘴里念念叨叨，一会儿点头，一会儿摇头。有路过的乡亲打趣他：“老李头，瞅啥呢？地里还能长出金疙瘩不成？”李老汉也不恼，只抬起头，脸上皱纹笑成一朵秋日里的老菊花，神神秘秘地回一句：“你懂个啥，这里头有‘门道’。”
这“门道”二字，算是他近来的口头禅。事情的起因，得从上个月赶集说起。那天他在集上，看见个外乡人卖菜苗，秧子精神，根须饱满，跟别家蔫头耷脑的就是不一样。外乡人也不多吆喝，就摆了个小牌，写着“老法子，根养好，果自来”。李老汉是种地的老把式，一眼就相中了，掏钱买了几十株番茄苗。人家临走还特意交代了一句：“老爷子，移栽的时候，坑得挖深，底肥得足，苗子放进去，土要埋到第一片真叶下头，轻轻按实了，浇透定根水。最关键啊，别老想着拔苗助长，你得让它的根，自个儿往下扎，‘稳当’了，后面啥都有了。”
李老汉把这番话当了真。回来就按方抓药，伺候那一片番茄苗比伺候孙子还上心。不瞎施肥，不猛浇水，就是勤勤松松土，除除草，剩下的时间，就像开头说的，蹲那儿“看”。其实他不是在看苗，是在“感觉”土底下那看不见的根须。他心想，那种菜的“门道”，怕是不在面上红红绿绿的果子，全藏在这黑不溜秋的土里头哩。根扎得深不深，铺得开不开，决定了秧子旺不旺，这才是最要紧的“稳当”。
日子一天天热起来，别家的番茄秧子蹿得老高，叶子绿油油一片，看着喜人。李老汉地里的，却显得慢吞吞，个头不高，只是茎秆看着特别粗实，墨绿墨绿的。有那心急的邻居劝他：“老李，你这苗子是不是缺肥了？赶紧追点肥吧，你看我那都开花了！”李老汉叼着烟杆，吧嗒两口，摇摇头：“不急，不急，时候还没到。让它再‘稳稳’。”
这天傍晚，火烧云染红了半边天。李老汉又蹲在地头，看着自家一株最早栽下的番茄。顶上终于冒出了第一簇小花苞，嫩黄嫩黄的。他心念一动，伸出手，想摸摸那花茎下头的主秆。没想到那土经过他日日料理，松软得很。他手指刚挨着茎秆底部，没用什么力，那整株番茄苗，竟顺着他的手指，噗嗤一声，轻轻松松地，被带出来一小截！
这一下可把李老汉吓得不轻，以为是把苗子拔松了。他赶紧凑近了细瞧，这一瞧，眼睛就亮了。只见那被带出的根部，裹着一个巨大的、结结实实的土坨，像个小地雷。土坨外面，密密麻麻缠满了白生生的细根，像给土坨包了一层厚厚的绒线。原来不是根扎得浅，是根须太多太旺，把周围的土牢牢抓成了一个整体！他小心翼翼地把苗子按回原处，心里头那块石头，才算落了地，随即涌上的，是一股压不住的喜悦。
原来，那外乡人说的“根养好”，是这么回事。不追求面儿上的热闹，让根须在暗地里默默生长，盘根错节，自然就把土壤抓牢了，养分吸收得足。有了这份看不见的“稳当”，上面的秧子，才能扛得住风雨，结得出好果。这道理，好像也不止是种菜。他想起自己学木匠的时候，师傅总说，榫卯做得严丝合缝，外面看不出来，可桌子椅子用一辈子都不带晃的。看来啊，不管做啥事，这底下的功夫，才是真功夫，是最大的“门道”。
自打那“噗嗤一声”之后，李老汉更沉得住气了。他地里的番茄，开花比别人晚，坐果也慢半拍。可等到别家的果子开始泛红的时候，他那片番茄，像是突然醒了似的，一天一个样。叶子厚实得能滴出油来，挂的果一串挨着一串，沉甸甸地往下坠，果皮紧绷，透着健康的光泽。后来，村里闹了一场不大的风雨，别家好些高个子的番茄秧被吹得东倒西歪，果子落了不少。李老汉的这片，只是叶子晃了晃，身子骨挺得笔直，一个果子都没掉。
再后来，他的番茄红了，摘下来吃，沙瓤，味儿足，酸甜适中，拿到集上，价格比别人贵上一截还抢着要。村里人这才服了，都来打听他用了啥秘方。李老汉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，递过去一根自家种的黄瓜，脆生生地说：“没啥秘方，就是让它的根，在土里待得‘稳当’、自在。根自在，果实在。”人们听得半懂不懂，只觉得这老汉，怕是真摸到了点什么不一样的门道。而那“噗嗤一声”的故事，也就在村里慢慢传开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