′毛毛黄片
毛毛黄片
你有没有过这样的经历？走在街上，忽然被墙角一撮毛茸茸的东西吸引。蹲下来仔细瞧，原来是几片枯黄的梧桐叶，边缘卷曲着，绒毛在阳光底下泛着金边。风一吹，它们就窸窸窣窣地挪动几下，像在说着悄悄话。我心里忽然就冒出这么个词儿——“毛毛黄片”。
这可不是什么时髦玩意儿，就是秋天最普通的那点东西。树叶子老了，颜色褪了，从油绿变成焦黄，水分干了，摸上去沙沙响，边缘那层细细的绒毛反而更明显了。它们没什么用处，落在地上，扫大街的阿姨一会儿就得把它们收走。可你说怪不怪，有时候人就是会被这种没用的东西定住脚。
我想起小时候，家门口有棵老槐树。一到秋天，落下来的叶子不像梧桐叶那么大张旗鼓，是小小的、椭圆形的，背面也有一层密密的绒毛。我和邻居孩子不爱玩商店买的玩具，就爱蹲在树下挑叶子。专挑那些颜色正、形状好的“毛毛黄片”，小心翼翼地捏着叶梗，比谁的更完整、绒毛更厚实。赢了的也没什么奖品，就是心里那点得意，能揣到第二天上学去。
那时候时间好像特别慢，慢得能看清每片叶子旋转落下的轨迹。现在呢？现在连抬头看天都得抽空。手机屏幕倒是常亮着，里头什么颜色没有？比那枯叶鲜艳多了，高清、动态、层出不穷。可看久了，眼睛发涩，心里头却还是空落落的。好像少了点那种捏着叶梗时，指尖传来的、实实在在的触感。
说到这个“触感”，倒真是现在稀罕的东西了。什么都隔着层屏幕，光滑、冰冷、统一。你想想，那些“毛毛黄片”摸起来是什么感觉？先是有点脆，怕一用力就碎了；指腹轻轻拂过边缘，那层绒毛软软的，有点扎，又有点痒；凑近了闻，有股子尘土混合着阳光晒过的、淡淡的植物气息，说不上香，但很踏实。这种体验，是滑动屏幕永远给不了的。
前阵子心烦，工作上的事儿一团乱麻。我就干脆下楼，在小区花坛边坐了会儿。脚边正好堆着一小堆银杏叶，金黄金黄的，像把小扇子，梗子还长。我随手捡起一片，对着西斜的太阳照。光线透过薄薄的叶片，叶脉一根根清晰得像地图上的河流。我用指甲轻轻刮着叶面，听着那极其细微的“沙沙”声，心里那团乱麻，不知怎么的，好像就松开了些。
这大概就是生活里最容易被忽略的“诗意”吧。它不在远方，不在昂贵的物件里，就在脚边这些即将化为尘土的“毛毛黄片”上。它提醒你季节在更替，时间在流逝，生命在完成一轮又一轮的循环。我们拼命追逐的那些光鲜亮丽、快速更迭的东西，有时候反而让我们忘了，有一种美，是需要慢下来，甚至需要蹲下身子才能看见的。
下次你再路过一堆落叶，不妨停一下。不用拍照发朋友圈，就只是看看，或者捡起一片，感受一下它的重量、纹理和温度。也许就在那几秒钟里，你能从这片小小的、毛茸茸的枯黄里，打捞起一点属于你自己的、安静的时刻。那个时刻，只关乎你和这片叶子，和这个秋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