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教师4 被沾污的讲台2
女教师4 被沾污的讲台2
林老师把教案轻轻放在讲台上,粉笔灰扬起来,在晨光里打着旋儿。这个动作她重复了十五年,可今天手指碰到台面时,却像被烫了一下似的缩回来。讲台还是那个讲台,枣红色的漆面有些斑驳了,左上角那个被学生刻上去的小小“早”字还在。但她总觉得,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。
事情是从上周开始的。那天下午最后一节课,她正讲着朱自清的《背影》,后排忽然传来压抑的窃笑。她转过身,看见几个男生挤眉弄眼地传看一张纸条。等她走过去,纸条已经不见了,只剩下一张张故作无辜的脸。她没追问,继续讲课,可心里那根弦,就这么悄悄绷紧了。
后来是作业本。批改到王小磊的作文时,她愣住了。写父爱的文章里,竟夹着几句极不恰当的比喻,直白得让她脸颊发烫。这孩子的作文一向朴实,怎么会……她拿起红笔,想划掉那些句子,笔尖悬在半空,迟迟落不下去。最后只批了“请端正写作态度”六个字,字迹比平时重得多,几乎要戳破纸背。
“林老师?”办公室门被推开,班长李静探进头来,“您找我?”
林老师回过神来,示意她坐下。窗外的梧桐叶子黄了边,风吹过沙沙地响。她斟酌着字句:“最近班里……是不是有人在传些什么?”话一出口,她自己先皱了眉——这问法太含糊了。
李静低着头,手指绞着校服下摆。沉默像墨水滴进清水里,慢慢洇开。过了好一会儿,这姑娘才蚊子似的开口:“他们……他们说您……”后面的话含糊不清,但林老师听清了关键词。那个词像根针,扎得她太阳穴突突地跳。
原来如此。那些窃笑,那些古怪的眼神,那张消失的纸条。她忽然想起上周叁,自己在走廊批评邻班的张浩——那孩子把女生的书包扔进了水池。当时话说得重了些,几个路过的学生回头看了好几眼。所以,话就这么传歪了?添油加醋,变成另一种模样?
“老师,您别往心里去。”李静急急地说,“我们都知道不是真的……”
林老师摆摆手,让她先回教室。办公室重新安静下来,只有墙上的钟在走,嗒、嗒、嗒。她走到窗边,看着操场上奔跑的学生。讲台啊讲台,她心里默念着,你本该是最干净的地方。怎么现在,连站在这里都需要勇气了呢?
下午第一节课,她照常走进教室。起立,问好,坐下。流程一丝不苟。翻开课本时,她顿了顿,忽然把教案合上了。“今天不讲课文,”她说,声音不大,但每个字都清清楚楚,“我们聊聊‘传言’这两个字。”
底下瞬间安静了。有几个人交换着眼色。
“我听说,最近有些对于我的故事。”林老师走下讲台,沿着过道慢慢走,“版本还挺多。有人想听听我的版本吗?”她停在王小磊的桌边,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作文本。那孩子耳根一下子红了。
她没有发火,甚至没有点名。只是讲了几个故事:对于她带过的上一届学生,有个女孩因为被传谣言,整整一个学期不敢抬头走路;对于她自己的高中时代,亲眼见过一位老师被莫须有的指责逼得调离岗位。她说得很慢,偶尔停下来,看看这个,又看看那个。
“语言啊,有时候比刀子还快。”她走回讲台,手撑在台面上,“特别是当它瞄准一个你根本不了解的人的时候。”粉笔灰又扬起来,这次她没有躲。
下课铃响时,没有人像往常那样急着冲出去。林老师收拾好东西,走到门口,又回过头来。讲台静静地立在教室前方,晨光挪了个位置,正好照在那个“早”字上。她忽然觉得,那斑驳的漆面看起来不那么刺眼了。
第二天,王小磊的作文本躺在讲台上。翻开来,那几行刺眼的句子被工工整整地涂掉了,旁边用蓝笔重新写了一段。字迹稚嫩,但一笔一划很用力:“老师对不起。我不该抄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话。”
林老师拿起红笔,这次批得很快。她在末尾画了颗小小的五角星,旁边写:“知错能改,善莫大焉。”写完了,手指拂过讲台表面,拂过那些岁月的划痕。灰尘还在,流言或许也还在,但有些东西,正慢慢沉淀下去。
晨读声从教室里漫出来,琅琅的,像溪水洗过石子。她站直身子,翻开课本第一页。讲台还在那儿,稳稳的,托着她的教案,托着新一天的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