艾栗栗小青年
艾栗栗小青年
街角新开的咖啡店门口，总蹲着个年轻人，大家都叫他艾栗栗。这名字怪有趣的，听说是他自己起的。问他为啥，他就咧嘴一笑，露出两颗虎牙，说：“艾，是喜欢的意思；栗栗嘛，就是毛栗子，看着扎手，里头香喷喷、热乎乎的。”这话听着有点玄乎，但瞧他那样子，倒真有几分像——顶着一头怎么都捋不顺的卷毛，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，整个人蜷在帆布小马扎上，像颗安静的毛栗子。
他不像别的年轻人，手里时刻离不开那块发光的屏幕。他面前摆着个小木箱，里头全是书，旧得边角都磨圆了。路过的人有的好奇，蹲下来翻翻。他会根据你的穿着，甚至你脸上那一瞬间的表情，从箱底摸出一本递过来。“试试这本，”他眼神亮晶晶的，“或许对路子。”说来也怪，他推荐的书，往往真能挠到人心里的痒处。一来二去，这条街上的人都知道了，心里有点空落落的时候，找艾栗栗聊两句，准能得着点踏实的东西。
有一回，我问他整天这么守着，生意能好吗？他挠挠那头卷毛，想了会儿才说：“我这不是做生意，是‘遇见’。你看啊，现在想找点什么太容易了，手指一划，信息跟潮水似的涌过来。可真的‘遇见’点能留在心里头的东西，反而难了。”他拍了拍手边一本旧书的封皮，那动作很轻，像怕惊扰了什么。“这本书在这里等了可能叁五年，今天才等到该翻它的人。这种慢吞吞的‘遇见’，比啥算法推荐都准，都有温度。”
他的生活，就围绕着这箱书和来来往往的人展开。他有个挺固执的习惯，就是追求那种“深度共鸣”。他说，随便聊聊天气八卦，那叫打发时间。但如果一个人因为书里的一句话，眼睛忽然亮了一下，或者沉默了很久，然后抬起头来说“我好像懂了点什么”——那个瞬间，才是金子一样的。为了捕捉这种瞬间，他愿意等，愿意听，愿意一遍遍去读那些看似过时的文字。
傍晚收摊的时候，我看他把书一本本收进木箱，动作仔细得很。夕阳给他的轮廓镀了层金边。我忽然觉得，在这个人人都急着奔跑、急着表达、急着被看见的时代，艾栗栗这么个安静的青年，用他的旧书摊，固执地守护着另一种可能。他不对抗什么，只是简单地提供一片“精神栖息地”，让你能停下来，喘口气，碰触一些坚硬的壳之下、柔软而温热的核心。
华灯初上，他背起木箱，影子拉得老长，慢慢消失在巷子口。那箱子里装的，好像不只是书，更像是许多颗等待被“遇见”的、安静的心。明天，他大概还会出现在那个角落，继续做一颗等待被人发现其中香甜的、毛栗子般的小青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