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区二区叁区
一区二区叁区
老张站在新小区的门口，手里攥着那张薄薄的区位图，眉头拧成了个疙瘩。图上的字儿倒是清清楚楚：“一区尊贵府邸，二区宜居雅苑，叁区生态康居”。可这仨区明明就挨在一块儿，从这头走到那头，统共不过十来分钟，怎么就划出了叁个名头？他咂摸咂摸嘴，心里头那股子较真的劲儿又上来了。
这事得从看房说起。售楼小姐穿着笔挺的套装，笑容跟样板间的灯光一样标准。“先生您看，咱们项目是分区块打造的。一区呢，主打中心景观和楼王位置，安静，私密性好，算是咱们的‘门面’。”她手里的激光笔红点，精准地落在地图中央那片绿色上。“二区就接地气多了，生活配套全围着它转，超市、幼儿园、活动中心，出门啥都有，图个方便热闹。叁区靠边上些，挨着规划中的湿地公园，环境没得说，适合喜欢清静的。”
老张当时听着，脑子里转的却是另一码事。这不就是以前村里分宅基地嘛，东头、西头、村口，叫法不同，地还是那块地。可如今这说法一包装，味道全变了。他忍不住打断：“那我问你，这叁个区，用的砖瓦水泥，是一个厂子的不？走的管道电线，是一套图纸不？”售楼小姐的笑容僵了半秒，随即又春风化雨：“建材标准当然都是统一的，品质您绝对放心。不过，这‘区块定位’不同，享受的资源侧重和生活方式，确实是有差异的。咱们这叫……精细化设计。”
“精细化”，老张琢磨着这个词，走进了小区。一区的路，明显宽些，树是移栽过来的全冠银杏，看着就贵气。院子里静悄悄的，偶尔有穿着讲究的人牵着名贵的狗慢悠悠走过。二区可就鲜活多了。傍晚时分，全是人间烟火气：小孩在空地上蹬滑板车，老人坐在长椅上唠嗑，窗户里飘出炒菜的油香和新闻联播的声音。叁区呢，老张走进去时，得先过一段稍窄些的绿化道，树木更原生，野趣足，楼间距也大，阳台上晾晒的衣服颜色都素净些。
你说这差别大吗？真不大。但你说没差别吗？好像又有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在。老张想起自己小时候住的大院，哪有这么多区划，东家蹭饭西家借醋，喊一嗓子能招来半个院的孩子。现在这“区块定位”，像把一个大蛋糕，仔细地切成了叁块，每块还给点缀了不同的花边。它划分的似乎不只是空间，更像是在区分一种生活的预期，一种身份的想象。
住在“尊贵”一区的人，或许图的就是那份旁人一眼能识别的“不同”。选择“宜居”二区的人们，大概率是真心热爱这热腾腾、吵嚷嚷的便利。而奔向“生态”叁区的住户，可能心里揣着一片桃花源。你看，同一个开发商，同一片土地，硬是靠着概念和资源分配的微调，营造出了叁种生活的幻象。这倒挺有意思，它不强迫你接受什么，只是轻轻巧巧地摆出几个选项，让你自己对号入座。
老张最后也没定下来买哪个区。他反而觉得，这“一区二区叁区”像一面镜子，照见的不仅是房子，更是人心里的那点念想。我们似乎总需要一些标签，一些区隔，来安放自己对生活的不同定义，来确认自己属于某个想象的共同体。那块地本身无言，是人赋予了它不同的故事和价格。
黄昏时分，叁个区的灯光次第亮起，从窗户里透出的光，颜色其实都一样，是暖洋洋的淡黄色。遛弯的人流开始模糊了区域的边界，一区的老人走到二区的小广场看人跳广场舞，叁区下班回来的年轻人，也会穿过安静的小径，去二区热闹的便利店买瓶啤酒。那些图纸上清晰的虚线，在活生生的日子面前，渐渐被磨得有些模糊了。
老张把区位图折好，塞进口袋。他忽然觉得，分区分的是规划，是卖点，但最终过日子，过的还是里头的人情和温度。哪里住着舒服，哪里就是自己的“好区”。这道理，比任何精致的分区图，都来得实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