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要挟的女教师
被要挟的女教师
林静的手指停在手机屏幕上，微微发抖。那条信息又来了，没有文字，只有一张照片——是她上周五晚上，在学校附近那家咖啡馆门口，和一个男人并肩走着的背影。拍照的人显然精心挑选了角度，让两人的距离看起来比实际更近，更暧昧。紧接着，第二条信息弹出来：“林老师，明天下午叁点，老地方见。别耍花样，你知道后果。”发送者是个陌生号码，但她心里清楚是谁。
她关掉屏幕，把手机反扣在办公桌上，发出沉闷的一声响。办公室里其他老师都在埋头备课或批改作业，键盘敲击声和翻书声交织成一片令人安心的背景音。可林静只觉得那些声音越来越远，耳膜里嗡嗡作响，全是自己慌乱的心跳。她端起早就凉透的茶杯，抿了一口，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。那个男人，是她以前的学生家长，叫张强。孩子去年毕业了，按理说早就该断了联系。
事情得从两个月前说起。林静下班后去超市采购，偶然碰到了张强。他热情地打招呼，说孩子常念叨林老师的好，非要请她吃顿饭感谢。林静推脱不过，想着毕竟是曾经的家长，简单吃个便饭也无妨。那顿饭吃得很平常，张强聊了些生意上的事，也问了问学校的近况。林静没多想，只觉得这位家长比以前健谈了不少。
可从那以后，张强的“偶遇”就多了起来。学校门口，家附近的公园，甚至她常去的图书馆。每次他都笑得一脸和气，说真是有缘。林静开始觉得不舒服，刻意避开那些地方。直到上周，他在咖啡馆“巧遇”她，坚持要送她回家。也就是那天晚上，被人拍下了那张要命的照片。
“林老师，你脸色不太好，是不是累了？”对面桌的王老师关切地问了一句。林静猛地回过神，挤出一个笑容：“啊，是有点，昨晚没睡好。”她低下头，假装整理教案，手指却把纸张边缘捏得皱了起来。张强的目的很明确，他要钱。第一次“见面”时，他就直截了当地摊了牌，说生意失败，急需周转，看在当年他是家长、她是老师的份上，帮帮忙。那张照片，就是他口中“小小的保险”。
他说得轻描淡写：“林老师，您可是模范教师，优秀班主任。这照片要是传到学校论坛，或者家长们常去的那个社区网站……人言可畏啊。就算最后澄清了，这风言风语，对您也不好，对吧？”他吃准了林静珍惜羽毛，看重这份她倾注了全部心血的事业和名声。教师这个职业，站在讲台上，靠的不仅是知识，更是学生和家长的信任。一旦沾上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绯闻，哪怕只是捕风捉影，都足以让多年的努力蒙上阴影。
林静想过报警。可证据呢？一条匿名短信，一张模糊的背影照？警察会立案吗？张强完全可以否认，说只是开玩笑。而照片一旦泄露，引发的议论却是实实在在的。她也想过告诉丈夫，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。怎么开口？说因为自己一次不够决断的晚饭，惹上了这样的麻烦？丈夫会怎么想？信任会不会产生裂痕？这些担忧像藤蔓一样缠住她，让她动弹不得。
明天下午叁点。这个时间像颗钉子，钉在她的思绪里。她给了张强一次钱，以为能买来清净。可贪婪的口子一开，就再也合不上了。这次要的数目，几乎是上次的一倍。她感到一种深切的无力，仿佛站在流沙中央，越是挣扎，陷得越深。她看着窗外操场上奔跑的学生，他们笑得那么灿烂，毫无阴霾。自己站在讲台上，教他们正直、勇敢、诚实，可如今自己却蜷缩在谎言和恐惧的角落里，不敢发声。
下午的课，林静有些心神不宁。板书写错了一个字，是学生小声提醒才纠正过来。她看着台下几十双清澈的眼睛，忽然感到一阵刺痛。她在怕什么？怕失去这份工作？怕被人指指点点？还是怕自己苦心经营的形象崩塌？可如果向这种要挟屈服，那个站在讲台上的自己，是不是早就已经崩塌了？
放学铃声响起，学生们鱼贯而出。林静慢慢收拾着讲台。手机又震动了一下。她深吸一口气，点开。还是张强：“林老师，别忘了。明天见。”这一次，她没有立刻关掉屏幕。她盯着那行字，看了很久。窗外夕阳的余晖斜射进来，把她拿着手机的影子拉得很长，投在墙壁上，像一个黑色的、正在做出决定的符号。
她走到窗边，看着校园逐渐归于宁静。恐惧还在，那冰冷的触感依然缠绕在心头。但另一种东西，一丝微弱却执拗的火苗，好像从心底某个被压垮的角落里，重新燃了起来。她想起了自己第一天走上讲台时说过的话，要对得起“老师”这两个字。这两个字，分量很重。
夜渐渐深了。林静书房的灯还亮着。电脑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，她的神情不再是白天的惶惑，而是一种专注的、带着决然的平静。鼠标的点击声，在寂静的夜里，显得格外清晰。她知道，天亮之后，她要走的路，会不一样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