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蝌蚪污污
小蝌蚪污污
这事儿啊，得从我家小区后头那个池塘说起。那池塘不大，平日里水色嘛，总带着点说不清的浑浊，算不上清亮。街坊邻居遛弯路过，偶尔会皱皱眉，嘀咕一句：“这水，怎么瞧着有点‘污污’的？”这“污污”俩字，用在这儿挺传神，不是那种骇人的黑臭，就是种蒙了层灰绿纱幔似的、不透彻的感觉。
春天一来，池塘就活了。最显眼的，就是那一片片黑压压的小蝌蚪，像谁洒了一大把会游动的黑逗号。孩子们可高兴了，拿着小网兜、玻璃瓶，蹲在岸边能看上半天。我也常带我那小侄子去看。他看着瓶子里扭来扭去的小精灵，忽然仰头问我：“伯伯，它们住在‘污污’的水里，会不会不舒服？会不会长不大呀？”
孩子这话，倒把我给问住了。我一时答不上来，只能含糊地说：“它们……就出生在这儿，这是它们的家呀。”
水面之下，是另一个世界
后来，我因为兴趣，还真去查了查资料，也问了懂行的朋友。这一了解，才发现这“污污”二字，学问可不小。朋友说，你看这池塘，水虽然不清澈见底，但里头有藻类、有微生物，形成了一个挺基础的微型生态系统。那些小蝌蚪，吃的是水里的浮游生物和藻类，它们的存在本身，就是这系统里重要的一环。
“关键啊，”朋友点了根烟，慢悠悠地说，“得看这‘污’是什么性质。如果是生活废水、化肥残留带来的富营养化，那确实是个麻烦，水体容易缺氧，生态会失衡。但如果只是泥沙沉积、落叶腐烂造成的自然浑浊，对蝌蚪来说，可能反而提供了庇护和食物。”我听着，有点明白了。我们觉得“污”的，未必就是“毒”的。人类有自己的一套清洁标准，但自然界的生灵，它们的适应力和生存法则，有时候超乎我们的想象。
再去池塘边，眼光就不一样了。我蹲下身，仔细看那“污污”的水面。阳光透过树梢，在水面洒下斑驳的光点。水下，蝌蚪们拖着长尾巴，不紧不慢地游弋，穿梭在深色的水藻之间。它们的模样，憨拙里透着生机勃勃的劲儿。这池塘，就像一个不太讲究、却五脏俱全的育婴房，虽然外表朴素甚至有些杂乱，却实实在在地孕育着生命。这份生命韧性，让人不由得心生敬意。
小区里一位退休的老教师，也爱来这儿坐坐。他跟我说：“早些年，这水可清多了。后来周边人多了，难免有点影响。不过你看，只要没到那个‘度’，生命自己会找到出路。这些小蝌蚪，就是证明。”他指着远处两只正在追逐的蜻蜓幼虫，“瞧，它们的天敌也在这儿呢。有吃有喝，有危险有竞争，这才是个活的池塘。”
侄子依旧关心他的蝌蚪朋友。我跟他解释：“它们现在挺好的。这水是它们的乐园。不过，如果我们往里头乱扔垃圾，倒脏水，那它们的乐园就可能真的变成很难受的地方了。”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，把手里准备扔向水面的小石子，悄悄收了回来。
夏天快到了，有些蝌蚪的后腿已经冒了出来，前腿也在酝酿。可以预见，不久之后，这片“污污”的池塘，将会响起夏夜的第一批蛙鸣。那声音，想必会比那些清澈见底、却毫无生气的观赏水池里的寂静，要热闹得多，也有生命力得多。
我现在觉得，“小蝌蚪污污”这个说法，挺有意思。它像是一个小小的寓言。我们常常习惯于用自己眼睛看到的“干净”或“污浊”去评判一个环境，却忽略了内里运行的、复杂的生态逻辑。那些看似不完美的、甚至有些“污”的环境，可能正以其独特的方式，滋养和守护着最原始、最坚韧的生命力。这或许，也是一种自然启示吧。看着那些在浑水中奋力摆尾、努力成长的小黑点，我心里这么想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