啊啊啊你的好大
啊啊啊你的好大
那天下午,阳光斜斜地照进客厅,老张来我家串门。一进门,他鞋都没换利索,眼睛就直勾勾盯上了我家电视墙,嘴里蹦出一句:“哎呀我的天,老李,你家这电视……啊啊啊你的好大!”
我被他这一嗓子喊得有点懵,顺着他视线扭头看。七十五寸的屏幕黑着,像块安静的玻璃。我挠挠头:“去年换的,看球赛爽点儿。”心里却嘀咕,老张这人平时挺稳当,怎么今天咋咋呼呼的。
他绕着电视柜转了两圈,手指头虚虚地比划着,嘴里念念有词。我给他泡了杯茶,他接过去,没喝,放在茶几上,人又蹭到电视跟前去了。“不一样,真不一样。”他摇摇头,像是在跟自己说话,“我家里那个,四十五寸,放在客厅像个邮票。你这大家伙往这一摆,整个屋子的气派都提上来了。”
我坐进沙发,看着他背影,忽然觉得有点好笑,又有点别的什么。老张的注意力,好像不完全在电视的物理尺寸上。
“光大有啥用?”我试着把话题往实在处引,“得看画质,看响应速度。不然就是个大块头摆设。”
“你不懂。”老张总算回过头,脸上有种很认真的神情,“这‘大’,它不只是个尺寸。它是一种感觉。”他走回来,重重地坐进旁边的单人沙发,沙发发出一声闷响。“你看啊,现在啥东西都讲究个‘大’。手机屏幕要大,房子面积要大,车子空间要大。可很多时候,我们追着这个‘大’,是不是有点跑偏了?”
这话让我愣了一下。我买这电视,确实就是图个“大”,看评测说沉浸感强。老张这话,好像戳到了别的什么地方。
他抿了口茶,语气缓下来:“就说我家那小子吧,前阵子非闹着要买个特别贵的篮球鞋,说是什么限量版,气垫特别‘大’,科技感‘大’升级。我问他,这‘大’气垫能让你跳得更高吗?他支支吾吾。我说你上个星期穿普通球鞋,不也赢了比赛?那关键的几个篮板,是你判断准、卡位狠,跟鞋底那点‘大’小变化,关系真那么大吗?”
我点点头,有点明白他想说啥了。我们常常被这种直观的、视觉冲击力强的“大”所吸引,却可能忽略了事物背后更扎实的东西。
“有时候啊,‘大’是一种吸引力,一种最直接的诱惑。”老张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,“它太显眼了,晃得人容易看不清本质。就像你这电视,我第一眼就被它‘大’吸引住了。可冷静想想,真正决定我观影体验的,是它的色彩准不准,操作流不流畅,售后服务靠不靠谱。这些‘里子’的东西,不比那个‘面子’上的‘大’更重要?”
客厅里安静了一会儿,只有空调细微的风声。我看着那块大屏幕,它黑漆漆的,此刻像个沉默的哲学命题。老张的话,让我想起自己很多类似的时刻——被华丽的包装、炫目的数据、庞大的体积第一时间抓住眼球,然后兴冲冲地做出选择。
“那你觉得,啥才是真正的‘好大’?”我问。
老张笑了,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:“我觉得啊,是那种能撑得起‘大’的内在。就像一棵树,枝繁叶茂(那是它显出来的‘大’),但地底下得有更深更广的根系,才能让它稳稳当当地长那么大,不怕风吹。只追求面上那点‘大’,里头是空的,一阵小风就晃悠,那叫虚胖。”
他顿了顿,接着说:“再比如咱们为人处世,心眼‘大’,格局‘大’,这比什么都强。比追求家里电视多大、车子多阔气,那种‘大’实在多了,也难多了。”
阳光挪了位置,在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斑。老张那杯茶终于见了底。我们谁也没再去打开那个“好大”的电视。那个下午,我们聊了很久,聊工作里的瓶颈,聊孩子教育的烦恼,聊父母逐渐迟缓的步伐。话题的“容量”很大,但落地的时候,都挺具体,挺实在。
老张临走前,又瞥了一眼电视,这次他笑着说:“嗯,确实挺大。不过下次来,我得好好检验一下你吹嘘的那个画质引擎,看看是不是真对得起这块头。”
关上门,我回到客厅。巨大的屏幕依然安静。但我觉得,它好像和刚才有点不一样了。老张那声“啊啊啊你的好大”带来的,不仅仅是对一件家电的惊叹,更像是一面小小的镜子,照见了我们生活中某种惯性的目光。我们追逐着各种显而易见的“大”,或许,也该时不时地停下来,掂量掂量,那份“大”的里面,是否有着同样扎实、丰沛的“好”。
窗外,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,每一盏光后面,大概都有各自对于“大”与“好”的故事吧。我按下了遥控器的开关,屏幕亮起,一部老电影的画面流淌出来。这一次,我试着不只看到它“大”的画面,也去感受那些细腻的镜头语言,和岁月沉淀下来的故事分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