枝江耍女娃,枝江闲游女娃记
枝江的午后总是带着点儿水汽的甜味儿，我蹲在渡口的石阶上，看江鸥扑棱着翅膀从货船桅杆间掠过。几个穿碎花衬衫的姑娘提着竹篮从青石板路那头走来，篮子里嫩黄的枇杷还沾着水珠。“阿妹，尝个鲜？”圆脸姑娘把枇杷递过来时，腕间的银镯子碰出细碎的响动。
跟着她们往镇子里走，才知道什么叫“枝江耍女娃”。穿蓝布衫的婆婆坐在门槛上编竹篾，嘴里哼着听不清词儿的采茶调；扎羊角辫的小丫头举着风车从巷子这头跑到那头，桃红色的裤脚像两朵跳动的云。最有趣的是看她们在江边洗衣——抡起棒槌有节奏地敲打衣物，身子随着动作微微晃动，发梢的水珠甩出亮晶晶的弧线。
老茶馆里的光阴
转角茶馆里飘出栀子茶的香气，穿阴丹士林旗袍的女掌柜正踮脚取屋檐下的熏鱼。八仙桌旁围着几个绣花的女子，针线在土布里穿进穿出，渐渐游成戏水的鸳鸯。“这是我们枝江女娃的消遣。”她拎着铜壶给我续茶，壶嘴倾泻的水柱准确注入青瓷盖碗，“上午采茶，下午绣花，夜里还要对着江水唱几句山歌嘞。”
忽然听见阁楼传来咚咚的脚步声，扎着红头绳的小女孩举着竹蜻蜓冲下来，身后跟着摇蒲扇的外婆：“慢点儿跑，当心磕着！”木楼梯被踩得吱呀作响，窗棂筛下的阳光在她们身上流淌。这样的枝江闲游女娃记，倒是比什么风景画都鲜活。
走到镇北的染坊时，正遇上几个姑娘在晾晒蓝印花布。整匹的土布在秋风里翻飞，像片片坠落的天空。有个眉眼灵动的姑娘教我辨认染缸里的植物：蓼蓝沉淀出深青，柿子汁染出秋香，枫叶汁能得绛红。“我们枝江女娃就爱折腾这些。”她撩起被染料浸染的围裙，指甲缝里还留着靛青的痕迹。
暮色渐浓时又遇见早间的圆脸姑娘，她正在古戏台前教孩子们跳莲湘。竹竿两端系着铜钱，敲在肩颈腿踝间叮当作响。“二月里来杨柳青...”她边唱边转身，辫梢扫过斑驳的戏台柱础，恍惚间仿佛看见时光在此打了个旋儿。
江灯初上时分，我坐在乌篷船头吃姑娘给的枇杷。对岸传来捣衣声和隐约的笑语，船娘摇橹的身影倒映在碎银般的水面上。忽然明白枝江耍女娃的真意——那是江水浸润出的鲜活，是她们在青石板上踏出的生活节拍，比任何风景都更让人眷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