成人斗罗
成人斗罗
老张蹲在马路牙子上，抽完最后一口烟，把烟蒂摁灭在水泥地上。他抬头看了看对面写字楼玻璃幕墙上反着的刺眼阳光，忽然觉得那光里头晃动的，都是自己二十来岁时的影子。那时候他刚毕业，挤在合租房里画图纸，总觉得前头有座山，翻过去就是金光大道。现在山是翻了几座，人到了四十二，却好像卡在了半山腰，上不去，也下不来了。老婆早上还说，儿子暑假的补习费该交了。这“成人”的世界，真像一场无声的、疲惫的角斗。
他说的“斗罗”，不是那个小说里的奇幻世界。这个“罗”，在他这儿，是罗网，是生活那张看不见却又实实在在捆着你的网。年轻时候斗，是明刀明枪，拼体力，拼熬夜，拼一股不服输的劲儿。现在斗，招式全变了。你得斗办公室里那些绕来绕去的话，斗客户脸上那层看不透的笑，斗银行卡余额和账单赛跑时心里那股慌，还得斗自己时不时冒出来的“算了，就这样吧”的念头。这角斗场没有喝彩，只有自己心里那根弦，绷得紧紧的，偶尔发出嗡嗡的闷响。
前两天同学聚会，喝高了的老班长拍着他肩膀：“老张啊，咱们这代人，就像那磨盘中间的谷子。” 话没说全，但老张听懂了。磨盘上下压着，碾过来转过去，最后是脱了壳，成了米，可那份被挤压的滋味，只有谷子自己知道。回到家，他看着镜子里那个眼皮有点耷拉、发际线悄悄后退的男人，忽然有点陌生。那个曾经梦想着改变点什么的热血青年，好像被日子给悄悄调了包。
但你说这“成人斗罗”里，就全是憋屈么？倒也不是。上周五，他负责跟了半年的那个项目终于落地了。甲方的负责人用力跟他握了握手，那一下，他心里头那块堵了许久的石头，“哐当”一声，好像松动了点儿。下班特意绕去菜场，买了老婆爱吃的虾，儿子念叨的烤鸭。晚上一家人围着桌子，儿子叽叽喳喳说学校的事儿，老婆笑着嫌他买多了。那一刻，窗外的车流霓虹都成了背景音，他心里头那角斗场的沙尘，仿佛暂时落定了。这种踏实，是二十岁时从没体会过的。它不沸腾，却温润，像暗夜里的微光，能实实在在暖着手心。
或许，成年人的修炼，就是在这张生活的罗网里，找到自己的呼吸法。不再幻想一拳打破什么，而是学着在绳索的间隙里，调整姿势，稳住重心，甚至，偶尔还能借着网的弹性，腾挪一下，为自己，也为身后的人，撑开稍微大一点的空间。责任是沉，但沉的东西，有时也让你站得更稳，每一步脚印，都踩得实实在在。
老张站起身，拍了拍裤子上的灰，朝马路对面走去。阳光还是那么刺眼，但他眯着眼，步子迈得稳当了些。角斗还在继续，只是他现在明白了，对手从来不是某个具体的人或事，而是生活本身那庞大而又细碎的消磨。能在这消磨里，守住心里那点不灭的光，照顾好该照顾的人，偶尔还能直起腰喘口气，大概就算没输。这场漫长的“斗罗”，终点或许不重要了，重要的是，这一路，你是以什么样的姿态，在格斗，也在行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