超碰夫妻
超碰夫妻
老李和秀芬结婚快二十年了，街坊邻居眼里，他们是标准的老夫老妻。日子嘛，就像阳台上那盆绿萝，安静地抽着枝，叶子上积着点薄薄的灰。两人对话常常是“晚上吃啥？”“随便。”或者“煤气费交了没？”“嗯。”这种节奏。有时候晚上看电视，客厅里只有剧集的声音，两个人坐在沙发两头，中间的距离能再塞下两个人。
转折点来得有点意外。儿子去外地上大学后，家里空落落的。秀芬先觉出不对劲，她有天收拾儿子房间，翻出一本旧相册，里面是她和老李刚结婚那会儿的照片。两个人挤在公园的石猴雕像前，老李搂着她的肩膀，笑得见牙不见眼，她自己呢，眼睛亮晶晶的，头微微歪向丈夫那边。秀芬看着照片，发了很久的呆。晚上吃饭时，她突然把相册推到老李面前。“你看，我们以前……还挺腻乎的。”老李扶了扶老花镜，瞅了半天，鼻子里“嗯”了一声，但耳朵根有点泛红。
这大概算是个引子。真正让这对夫妻关系“破冰”的，是一次失败的尝试。他们听人说，中年夫妻得找点共同爱好，就想学年轻人玩点什么。结果呢，老李提议下象棋，秀芬嫌太闷；秀芬想晚饭后散个步，老李说腰腿疼。好几次都不欢而散。秀芬有点泄气，跟老姐妹念叨：“这日子，是不是就这么‘碰’一下，然后各过各的了？”她说的“碰”，是碰撞，也是碰壁，感觉两个人就像两个光滑的台球，偶尔撞一下，方向不同，又远远滚开了。
转机在一个周末下午。老李的手机坏了，鼓捣半天没弄好，急得额头冒汗。秀芬凑过去，“我试试？”老李将信将疑递过去。秀芬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，不知按到哪里，居然好了。老李挺惊讶：“你啥时候会这个了？”秀芬有点小得意：“平时刷短视频看的呗。”就这一下，话匣子打开了。老李顺势请教起怎么用手机缴水电费，怎么把照片存到云盘。秀芬呢，也发现老李不是真那么“老古董”，他手机里存了不少风景照片，拍的还是他们上次去郊区水库的，构图竟然不错。
这次小小的“技术支援”，成了他们关系的润滑剂。他们开始有意识地“碰”一“碰”——不是那种硬邦邦的碰撞，而是轻轻地接触、试探、交流。老李开始让秀芬教他用一些手机软件，秀芬则发现老李泡茶很有一手，慢慢也跟着学。他们晚上会聊聊手机上看到的趣闻，甚至一起追一部剧，争论下剧情。这种“超碰”，超越了以往那种例行公事般的触碰，是心思和兴趣的对接。
关系升温后，两人做了一个更大胆的决定：重新装修一下家里那间一直当杂物房的小书房。这事儿工程不小，意见分歧更多。选什么颜色的墙漆？书柜要不要做到顶？为这些，他们没少拌嘴。但奇怪的是，这次拌嘴和以前那种生闷气不一样。吵到一半，秀芬可能会突然笑起来，说老李选的墨绿色墙漆像“老青蛙”，老李也不恼，嘟囔着“青蛙就青蛙，凉快”。他们一起跑建材市场，一起在网上挑家具，为了一个插座的位置商量半天。这个共同完成项目的过程，让“超碰”进入了更实在的层面。
书房弄好那天，两人累得够呛，但心里都满满的。那间屋子，每一处都有他们共同决定的痕迹。老李泡了壶新买的茶，两人坐在新椅子上，一时无话。窗外夕阳照进来，落在秀芬新挑的米色窗帘上，暖融融的。老李忽然开口，没头没尾地说：“那绿，是像青蛙。”秀芬愣了一下，然后拍了他胳膊一下，两人都笑了。这一刻，不需要再多说什么。
所以你看，所谓“超碰夫妻”，不是说日子过得多么火花四溅，激情澎湃。它更像是一种主动的选择，在漫长的相处里，不满足于仅仅“碰到”彼此的存在，而是愿意伸出触角，去超越那种惯性的沉默，在柴米油盐之外，找个空间，让两个人的想法、喜好、甚至笨拙的努力，再一次轻轻地、认真地“碰”在一起。这碰一下，可能是一个求助，一次分享，或者一个共同完成的小项目。碰的次数多了，那条无形的鸿沟，也就慢慢被填上了。日子还是那个日子，但滋味，好像真有点不一样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