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己坐在摇椅上慢慢摇
自己坐在摇椅上慢慢摇
吱呀——吱呀——这声音，从木头关节里磨出来，不紧不慢的，倒像是我自己的心跳，被这傍晚的光线拉长了。我窝在摇椅里，整个人陷进去，随着它前后晃荡。窗外的天色，正一点点从淡金褪成灰蓝，像谁不小心打翻了水彩盘，颜色晕染开，安静得很。
手里没拿书，也没端着茶，就这么空着。脑子里呢，也像是被这摇椅晃空了，那些白天里赶着、挤着、急着要办的事，此刻都像退潮似的，悄悄溜走了。这感觉真难得。如今日子过得快，什么都讲究个“效率”，连喘口气都像在赶进度。可人又不是机器，总得有个缝儿，让自己透一透气。
我忽然想起老家的院子了。我爷爷也有这么一把摇椅，竹子的，年头久了，被汗水和时光磨得油亮。夏天的傍晚，他就那么躺着，蒲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摇，看蚂蚁上树，看云彩变样。我那时候小，嫌闷，总想往外跑。爷爷就说：“急什么，你过来，坐这儿，听听这风声。”我那时哪听得进去，风有什么好听的？现在坐在这儿，听着窗外的树叶沙沙响，倒好像有点明白他那份“慢”的意思了。那不是懒，是心里头有一份笃定，知道有些东西，快了，反而就错过了。
这摇椅的节奏，是骗不了人的。你心里毛躁，它晃得就凌乱，嘎吱声也刺耳；你静下来了，它便跟着你一起，悠悠的，稳稳的，画着同一个弧。这大概就是一种“身心平衡”吧。身子随着椅子摇，心思也跟着沉下来，不再东飘西荡。脚是踏在地上的，心也是落回肚子里的。
天色又暗了一些，楼下的路灯“啪”地亮了，投出一小圈暖黄的光。屋里没开灯，家具的轮廓渐渐模糊，融进一片温柔的昏暗里。这感觉挺奇妙的，好像整个世界都慢了下来，宽容了起来。白天那些计较的、在意的、争抢的，此刻看来，都轻了不少。
就这么摇着，什么都不想，其实也是一种“想”。让思绪自己飘，飘到哪儿是哪儿。可能想起某个久不联系的老朋友，嘴角会不自觉地弯一下；也可能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句忘了出处的诗。这种漫无目的的“出神”，在紧绷的日子里，简直是一种奢侈的修复。它让你从那些具体的、琐碎的烦恼里跳出来，好像站在一个高一点的地方，看看自己的生活。这摇椅，就成了渡我到那个高处的，一个小小的船。
我想，人总得给自己找这么个“锚点”。一个简单的、重复的、带着某种节奏的动作。可以是摇椅子，可以是散步，也可以是静静地泡一壶茶。在这个动作里，你不是任何社会角色，你就是你自己。让呼吸平复，让感官重新打开，去真正地“感受”一下——感受风吹在皮肤上的温度，感受光线变化的样子，感受自己实实在在的存在。这便是在纷乱中，找回那份珍贵的“身心平衡”。
吱呀——吱呀——声音还在继续，像一首老旧的催眠曲。我把自己完全交给这把椅子，交给这个缓慢向黑夜滑去的黄昏。明天，太阳照常升起，该忙的还得去忙。但我知道，只要还能找到这样一把摇椅，还能有这样一段任由自己“慢慢摇”的时光，心里头，就总有一块地方是安稳的、透亮的。这就够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