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夫妻自拍
小夫妻自拍
客厅的灯有点暗，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两张脸上，一高一低，挤在小小的取景框里。“你头发丝儿戳我鼻孔了！”他瓮声瓮气地说，脑袋却没挪开。她咯咯地笑，肩膀抖着，手机也跟着晃。“别动别动，都糊了！”两个人就这么闹着，像刚谈恋爱那会儿，在食堂里抢一碗面，胳膊肘碰胳膊肘。
这大概是我们今晚拍的第十张了。不是光线太暗显得脸黑，就是表情僵硬像被定身。她总嫌我笑得太“官方”，我则觉得她眨眼太刻意。自拍这事儿，看着简单，不就是咔嚓一下么？可真要拍出那种“感觉”，倒成了技术活。我们俩头挨着头，呼吸都混在一块儿，在屏幕里寻找那个最舒服的瞬间。这过程，有点像在找一个开关，按下去，两个人最本真的状态就“啪”地亮起来。
其实刚结婚那阵子，我们挺爱拍的。旅游景点、新开的餐馆、甚至楼下开了朵奇怪的花，都要凑一块儿留个影。那时候照片里的笑，好像直接从心里淌出来的，不用找角度，也不管背景乱不乱。后来呢，手机里塞满了各自的工作文件、孩子的成长视频，这种专属于我俩的、傻乎乎对着镜头的时刻，反而越来越稀罕了。生活像条河，推着我们往前走，那些安静的、只属于彼此的水花，有时就被忽略在身后了。
“哎，你说，咱俩是不是老了？”她忽然小声问，手指划拉着屏幕，看着刚才的“失败作品”。“怎么拍都感觉不对劲。”我瞅了瞅她，又看了看屏幕里的自己。眼角是有细纹了，他胡子没刮干净，她眼下有淡淡的青。可那又怎么样呢？我伸手，把她那边一绺老是掉下来的头发别到耳后。“不是老了，”我说，“是咱俩现在想拍的东西，跟以前不一样了。”以前要的是“好看”，是“甜蜜暴击”。现在呢，好像就想把“在一起”这个状态，原原本本地存下来。哪怕带着点疲惫，哪怕笑容不那么完美。
我们调整了一下姿势。她不再刻意把下巴抬得很高，我也放松了总是绷着的肩膀。没有喊“一二叁”，就在某个自然安静下来的间隙，她按下了快门。屏幕定格。这张好像……有点不一样。两个人的眼神都挺柔和，我看着她，她看着镜头，嘴角的弧度不大，却特别自然。背景是家里有点乱的沙发一角，搭着件她的毛衣。这照片，一点也不“大片”，但看着就让人觉得……嗯，是咱家，是咱俩。
她看着照片，看了好一会儿，然后轻轻靠在我肩上。“这张好，”她说，“存起来。”我没说话，只是把照片点了收藏。忽然觉得，这小小的自拍，像一次无声的确认。在柴米油盐的缝隙里，我们停下，脸贴着脸，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对方：看，我们还在这儿呢。这种只属于两个人的亲密记录，比任何精修过的合影都更有分量。它不证明给谁看，只安放在我们共同的生活里。
夜深了，我们洗漱完躺在床上。她忽然又把手机摸出来，看着那张照片，偷偷笑了。我猜，明天，或者后天，我们可能又会因为什么事儿拌两句嘴。但至少这一刻，透过这个小小的镜头，我们找到了那份熟悉的、安心的连接。日子还长，这样的生活定格，大概就是我们往后岁月里，最普通也最珍贵的小小仪式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