性爱影
性爱影
老张最近有点烦。那天晚饭后,他溜达到书房,想找本旧相册,手在书架顶层摸索的时候,却碰落了一个蒙尘的铁盒子。盒子没锁,“咔嗒”一声就开了。里面不是什么相册,是几盘老式录像带,黑色的带壳上用白色记号笔潦草地写着些日期,字迹都快磨没了。他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这玩意儿,怕是有些年头了。
这铁盒子,像是个被时光遗忘的暗角。老张当然知道里面是什么。九十年代末,家里刚买录像机那阵儿,新鲜得跟什么似的。周末去音像店,除了租成龙周润发,也会在店最里头那个不起眼的角落,快速挑上一两盒,用报纸囫囵包着带回家。那时候的“毛片”,画质粗糙得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,影像雪花点多,声音也含混。可就是那种模糊,那种需要费力辨认的影影绰绰,反而有种说不出的、带着禁忌感的真实。它不像现在,一切都高清无码,赤裸直接得让人有点心慌。
他抽出一盘,对着光看了看。塑料外壳已经有些发脆。这东西,当年可是他们那代年轻人笨拙的“性启蒙”老师之一。对于身体的认知,对于欲望的形状,很多最初朦朦胧胧的印象,竟是从这些晃动的、充满噪点的影像里拼凑出来的。现在想想,有点可笑,也有点悲哀。那时的信息多闭塞啊,父母讳莫如深,学校课本语焉不详,所有好奇与困惑,只能在这些非法的、地下的影像里,寻找一些扭曲的答案。这算是一种“影子的教育”吧?靠着投射在墙上的模糊光影,去摸索真实身体的轮廓。
老张的儿子今年上大学了。父子间偶尔也会聊些这方面的话题,气氛还算开明。他知道现在的孩子获取信息的渠道太多了,网络一开,铺天盖地,什么都有。太容易了,反而让人担心。他那个年代,看盘录像带还得提防父母突然回家,手忙脚乱地按退出键,电视机屏幕“啪”地一黑,心都快跳出嗓子眼。那种紧张,现在怕是没人能体会了。那种模糊影像带来的、需要靠想象去补全的“距离感”,似乎也消失了。一切唾手可得,反而少了点酝酿的过程。
他把录像带轻轻放回铁盒。“性爱”这件事,在人类历史上,从来就不只是生理行为。它被文化塑造,被道德规训,也被技术呈现的方式深刻影响着。从岩壁上的涂抹,到春宫画的隐秘流传,再到录像带时代的“地下流通”,直到今天的数字洪流。每一种媒介,都在改变我们观看和思考它的方式。录像带时代的“影”,是物理的、有限的、需要隐蔽传递的实体;而今天的“影”,是数字的、泛滥的、流动在虚拟空间的数据包。前者像是一个需要钥匙才能打开的私密匣子,后者则像一片看不到边际的海,人泡在里面,有时反而不知该往哪游。
铁盒盖上的时候,灰尘在台灯光柱里轻轻扬起来。老张没打算再看这些带子,放映机早就坏了,就算没坏,那种画质,现在的眼睛恐怕也受不了。但他也没打算扔。就让它在那儿放着吧。这是一个时代的印记,一种特定媒介下的欲望载体。它提醒他,人对亲密关系的认知,对爱欲的想象,是如何被一方小小的屏幕、一段粗糙的影像所影响和塑造的。这种“欲望的投射”,从来离不开承载它的那层“影”。
窗外夜色渐浓。老张想,儿子那一代,他们的“影”又是什么呢?是更清晰、更直接、更碎片化的画面吗?在那种环境下成长起来的情感与认知,又会是什么模样?这个问题没有答案。他只是觉得,无论技术怎么变,媒介怎么换,或许人都需要一点面对真实温度的能力,而不是永远沉浸在或冰冷、或滚烫的“影”中。影子可以指引,可以撩拨,可以陪伴一段路,但最终,人总要走出光影,去触碰真实的生活,和真实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