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级黄色晚姐
一级黄色晚姐
老街拐角那家理发店,招牌上的霓虹灯坏了好几个字,只剩“理”和“店”还亮着,中间那个字,得靠猜。晚上八九点,别的店铺都打烊了,就它那儿,透出一种昏黄的光,不亮堂,但黏糊糊的,能拉住过路人的影子。店里总坐着个女人,街坊背地里都叫她“晚姐”。
晚姐具体多大年纪,没人说得清。说她四十吧,脸上那精心描画的妆,在黄光下盖住了细纹,又透着点不合时宜的鲜亮;说她叁十吧,眼神里那份倦,还有点别的什么东西,又好像不止。她大多时候就靠在那张老式转椅上,跷着腿,刷手机,或者对着门外发呆。有生客探头,她眼皮一抬,声音不高不低:“理发?还是洗头?”
这“洗头”两个字,从她嘴里出来,味道就有点不一样。老街上的老住户们心里都门儿清,那昏黄灯光下,提供的怕不只是洗去头上灰尘那么简单。这是一种心照不宣的生意,一层薄薄的窗户纸,谁也不会去捅破。晚姐的店,成了这条渐渐冷清老街上,一个有点暧昧的注脚。
李婶是隔壁开小卖部的,有时会隔着玻璃窗望过去,摇摇头,跟自家老头嘀咕:“也是个苦命人吧?听说早些年遇人不淑,一个人拖着孩子……”话没说完,叹口气。道德评判在具体的生活面前,有时会变得复杂起来。晚姐的“生意”,似乎成了她在这条街上艰难扎根下去的方式。
有一回,深夜了,一个满身酒气的男人晃进店里,声音很大,言语间不太干净。晚姐没动气,站起身,走到门口,把半掩的门完全推开,让街面上的冷风和路灯的光都灌进去一些。她声音还是那样,平平的,却带着点硬气:“大哥,我这儿就打烊了。隔壁街有亮堂的理发店,您去那儿瞧瞧?”那男人被凉风一吹,又看她那架势,嘟囔几句,竟也走了。
这事后来传开,大家看晚姐的眼神,又多了点别的。她好像守着一条自己划的线,在那片昏黄里,维持着一种奇怪的尊严。她不是故事里那种被迫害的弱者,也绝非光彩照人的角色。她就是那么一个存在,用那种方式,活着。
再后来,城市改造的风声紧了,老街要拆。很多店铺搬的搬,关的关。晚姐的店,关得悄无声息。某天早上,人们发现那扇总是透着黄光的玻璃门锁上了,里面空了,只剩那张旧转椅孤零零摆在中间。
老街彻底冷清下来,最后连路灯都换成了刺眼的白光。只是偶尔,老街坊们聊起天,提起“以前那条老街”,有人还会突然想起那个角落,想起那片昏黄的、黏糊的光,和光里那个模糊的身影。“哦,你说晚姐啊……”话头起了,又往往没有下文。仿佛她和她那“一级黄色”的灯光,都成了旧时光里一幅褪了色、说不清道不明的背景画,和那条老街一起,被推平,被遗忘,沉到了记忆的底层。只有那片特定的黄色,似乎还残留着一点温度,一点对于生存的、粗粝的,真实的质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