图书馆的她直到论第一集无翼乌
图书馆的她直到论第一集无翼乌
老李推开图书馆那扇厚重的玻璃门时,雨刚好下大。雨水顺着伞尖滴在瓷砖上,吧嗒,吧嗒,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格外清晰。他每周叁下午都来,已经成了习惯,或者说,成了某种仪式。今天有点不同,靠窗那个总坐着人的位置,换了主人。
是个年轻女孩,穿着浅灰色的毛衣,头发松松地挽着,侧脸被窗外阴沉的天光勾勒出一道柔和的弧线。她面前摊着一本厚重的书,但老李走近时瞥了一眼,愣住了。书页上密密麻麻是手写的字迹和奇怪的图表,标题处赫然写着几个字——“论第一集无翼乌”。这是什么?某个学术论文?还是什么他没听过的冷门研究?
老李在斜对面的位置坐下,假装整理自己的笔记本,目光却忍不住飘过去。女孩完全沉浸在那个“无翼乌”的世界里,时而蹙眉,时而在旁边的草稿纸上飞快地演算着什么。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,像春蚕啃食桑叶。他心里的好奇像被羽毛搔着,痒痒的。这“无翼乌”到底是什么?听着像是个代号,或者……一个故事的名字?
雨敲打着窗户,图书馆里暖黄的灯光显得格外安宁。老李想起自己年轻时候,也常泡在图书馆,为一些在旁人看来毫无用处的问题着迷。他倒了杯热水,热气氤氲开来。终于,趁着女孩起身去书架的间隙,他装作不经意地路过她的桌子,目光快速扫过那摊开的笔记。除了那个反复出现的“无翼乌”,他还看到一些片段:“飞行悖论”、“形态的缺失与可能性”、“非标准的升力模型”……这不像文学,倒像某种理论推演。
女孩回来了,手里拿着两本厚厚的航空动力学专着。她似乎察觉到老李的目光,抬头,对他很浅地笑了一下,那笑容里有种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专注和疏离。老李尴尬地点点头,回到自己座位。心里却像被投入一颗小石子,涟漪一圈圈荡开。
后来几周,老李总能在同一个时间、同一个位置看到她。他们渐渐有了点头之交。有一次,老李鼓足勇气,指着她那本从不离身的笔记,问:“你这个‘无翼乌’,是在研究什么特别的课题吗?”
女孩的眼睛亮了一下,像是找到了能听懂她语言的人。“算是一种……思想实验吧。”她斟酌着词句,“假设有一种‘乌’,它没有翅膀,或者它的‘飞行’不依赖于我们常识中的翅膀。那么,它的运动原理、它的存在形态,甚至它所需要的‘天空’,会是什么样子?我在试着构建一套能描述它的逻辑体系。”
老李听着,忽然觉得这安静的图书馆,像成了一个巨大实验室的一角。女孩不是在读现成的知识,而是在知识的边界上,用“论第一集无翼乌”这个看似古怪的命题作为支点,试图撬开一点点新的缝隙。她谈论“非标准模型”时,手指在空气中轻轻划动,仿佛在描绘那个看不见的“无翼乌”的轨迹。
窗外,雨不知何时停了,一缕夕阳破云而出,正好照在她的笔记上,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仿佛被镀上了金边。老李没有再追问细节。他忽然明白了,这图书馆里真正吸引他的,或许不只是那份宁静,还有像她这样的人——在字里行间,在旁人忽略的角落,固执地推演着某个“无翼乌”是否可能存在的、纯粹而热烈的思考。那个靠窗的位置,因为这份专注的“推演”,显得比任何地方都更明亮。
他收拾好东西,轻轻离开。走过她身边时,女孩又沉浸在那些公式与概念里,笔尖沙沙,正为她那个没有翅膀的造物,构建着独属于它的、看不见的苍穹。老李想,下周叁,他大概还会来。不为别的,就想看看,那个“无翼乌”的世界,今天又长出了怎样的轮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