测荡少年挨肠记
测荡少年挨肠记
村东头的李老二家，那小子叫小武，十六七岁的年纪，正是人嫌狗不待见的时候。用他爹李老二的话说，浑身上下像装了弹簧，没一刻安生。可最近这半年，小武变了。人还是那个人，魂儿却像被什么勾走了似的，整天蔫头耷脑，眼神躲闪，见人就绕道走。原先那股子爬树掏鸟、下河摸鱼的野劲儿，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事情得从镇上那家新开的网吧说起。小武第一次跟着同学进去，像是推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。屏幕里的光怪陆离，比河里的鱼、树上的鸟可刺激多了。他开始是周末去，后来是放学去，最后，竟开始逃课。家里给的那点早饭钱、零花钱，全喂给了那台闪烁的机器。他迷上了一款打打杀杀的游戏，在虚拟的世界里，他不再是成绩平平的农村少年，而是个呼风唤雨的“英雄”。
这网络世界就像块吸力巨大的磁铁，把他牢牢吸住。他脑子里整天嗡嗡响的，都是游戏里的音效和画面。课本上的字，一个个像在跳舞，根本看不进去。老师找他谈过，他左耳进右耳出；李老二抄起扁担揍过他，他咬着牙不吭声，过后还是偷偷溜去。他觉得，现实里太没劲了，爹妈只会唠叨种地，哪懂得他“战场”上的荣耀？这种对虚拟世界的过度沉迷，让他越来越封闭，也越来越浮躁。
转折点在一个闷热的午后。小武又逃了下午的课，揣着最后几个钢镚儿钻进了网吧。他正杀得眼红，完全没留意身后什么时候站了个人。直到一只粗糙的大手，铁钳似的捏住了他的肩膀。他一回头，魂儿差点飞了——是他爹李老二，还有他那个在城里读大学、半年没回家的堂哥。
李老二脸色铁青，胸膛气得直起伏，但破天荒地没当场发作。堂哥拍了拍小武，声音很平静：“走，跟哥出去聊聊。”那一顿“收拾”，来得有点出乎小武意料。没有扁担，也没有吼骂。堂哥把他带到河边，自己先脱了鞋袜踩进水里，招呼小武也下来。冰凉的河水一激，小武发热的脑子似乎清醒了点。
堂哥没讲大道理，只是讲了自己大学里的事，讲那些真正编写游戏程序的人，每天要啃多少厚厚的书，要学多少枯燥的代码。“你觉得在里面当英雄厉害，还是造出这个‘世界’的人厉害？”堂哥问。小武答不上来。堂哥又说：“二叔（李老二）为啥发那么大火？他白天在地里刨食，脊梁晒脱皮，供你上学，是让你来这里‘刨’这些的吗？他是不懂你那些游戏，可他懂日子是怎么一天天过来的。”
小武看着河水，第一次没去想游戏里的厮杀。他想起了爹妈开裂的手心，想起了自己好久没注意过的、田里绿油油的秧苗。那种虚拟的“荣耀”，在实实在在的生活和父母的汗水面前，忽然轻飘飘的，没了分量。所谓的“沉迷”，像一层蒙住眼睛的雾，被河边的风悄悄吹散了一些。
那天之后，小武没再去网吧。他把电脑课上学的那点打字功夫用了起来，帮村里打印店的大叔打些简单的文件，换点零花。手上忙着，心里反而踏实了些。李老二还是那副凶样，但饭桌上，会默默把小武爱吃的菜往前推一推。日子好像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，可小武知道，有些东西不一样了。河里的水还在哗哗地流，就像日子，总得往前过。他蹲在田埂上，看着夕阳把爹妈的影子拉得老长，心里某个地方，慢慢地，落了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