爸爸疏通下水道管
爸爸疏通下水道管
那天晚上，厨房水槽的水，下去得比蜗牛爬还慢。我妈拿着锅铲，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，冲客厅喊：“老李！你看看这池子，又堵了！”我爸正歪在沙发里看抗战剧，一听这声儿，慢悠悠地起身，嘴里嘀咕着：“又来了……准是油污积的。”
“油污”这个词，在我家出现频率可高了。我爸总说，这厨房下水道啊，就跟人血管似的，天天大鱼大肉、油汤油水地往里灌，日子一长，能不堵么？他趿拉着拖鞋走进厨房，掀开不锈钢水槽的过滤网瞧了瞧，黑乎乎的一层腻子。他摇摇头，没说话。
其实我知道，疏通这活儿，我爸不爱干，但每次都得干。他说这叫“家庭定期维护”，逃不掉的。他先试了土法子，烧了壶开水，咕咚咕咚往下灌。热气腾起来，他眯着眼看，水下去了一点点，但很快就又停滞了，像得了便秘。我妈在旁边催：“你这不顶用啊，得用工具！”
我爸这才转身，去阳台的杂物堆里，翻他的“宝贝”。那是一个老旧的红色塑料工具箱，边角都磨白了。他蹲在那儿，翻找的样子，像个寻宝的老兵。最后，他拎出来一根长长的、银闪闪的弹簧疏通器，手柄是铁质的，已经有些锈迹。这玩意儿，我见一次怕一次，总觉得它像条冰冷的铁蛇。
他回到厨房，把疏通器前头的钩子小心地顺进下水口。然后，他开始一圈一圈地摇动手柄，那弹簧就一节一节地往黑暗的管道深处钻。他弯着腰，侧着耳朵，全神贯注。空气里只有弹簧旋转的“咔咔”声，和水槽里残留的污水微微晃动的声响。
“碰到东西了。”他突然停下动作，声音压低了些。然后，他开始更慢、更用力地旋转手柄，一边转，一边往外慢慢抽。那动作，得有点巧劲，不能硬拽。我妈也不催了，屏着气在旁边看。过了一会儿，只见那弹簧头上，缠着一团黑褐色的、黏糊糊的东西被带了出来，里面混着菜叶碎、腐烂的不知名渣滓，还有厚厚的、已经板结的油脂块。
“瞧瞧，”我爸用根木棍拨拉着那团污物，语气里有点无奈的得意，“就是这东西作怪。平时洗碗，那油啊，趁热看着是流走了，一进凉管子，立马就糊在壁上。今天一点明天一点，再好的管道也扛不住。”他把那团东西抖进垃圾桶，又反复把疏通器伸进去捅了几次，直到感觉彻底顺畅了。最后，他再次打开水龙头，水流哗地一声冲下去，瞬间就没了踪影，声音畅快淋漓。
他收拾工具，手上不免沾了些污渍。一边洗手，他一边跟我妈念叨：“跟你说多少回了，烫碗水、重油汤，别直接往里倒。得先拿纸擦擦，或者凉一凉，让油凝了，扔固体垃圾里。这下水道维护，关键在平时。”
我妈这回没反驳，只是“嗯”了一声，转身炒菜去了。厨房里又响起了锅铲碰撞的熟悉声音，带着一股油烟味，却让人觉得安心。我爸点了一支烟，在厨房门口站了一会儿，看着通畅的水槽，好像完成了一件什么了不起的大事。
我忽然觉得，我爸疏通的不只是一根管道。他对付的，是日复一日生活里那些堆积起来的、黏腻的、令人不快的淤塞。这些淤塞不会突然让家停摆，却会慢慢磨损生活的顺畅感。而他用的办法，从来不是什么高科技，就是那点耐性，那点反复的、笨拙的劳作，和一句唠叨了无数遍的“关键在平时”。这根小小的管道，仿佛连着这个家的某种脉搏。它通了，日子流淌的声音，听着就轻快了不少。
那天晚上，洗碗的时候，我特意把碗里的油渣先刮干净。热水冲下去的声音，清清爽爽的。我想，这大概就是我爸那番折腾，除了通畅的管道外，另一点小小的收获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