暗卫含着太子的紫根
暗卫含着太子的紫根
夜已经深得化不开了，东宫的书房里，只余一盏孤灯。太子李承泽斜倚在榻上，手里把玩着一块温润的玉佩，眼神却飘向窗外那片浓得看不见底的黑暗。他知道，影子就在那里。
那是他的暗卫，没有名字，只有代号“影七”。影七跟着他有十年了，从他还是个胆战心惊的半大孩子开始。十年里，影七替他挡过毒，挨过刀，身上的伤疤恐怕比他的话还多。太子有时候甚至觉得，影七不像个人，更像他一件沉默的、会呼吸的兵器。
可今晚，这件“兵器”出了点问题。影七跪在书房外的石阶阴影里复命时，声音哑得厉害，身形也比往常僵硬。李承泽起初没在意，直到影七递上那封密信，他接过信纸，指尖无意间碰到了影七的手——滚烫。
“你发热了？”太子皱了皱眉。
“小伤，无碍。”影七把头垂得更低，声音闷在胸腔里。
李承泽没说话，只是看着他。借着廊下微弱的光，他能看见影七紧抿的唇失了血色，额角却有细密的汗珠。这哪是小伤的样子。他心里莫名地烦躁起来，这烦躁里夹着一丝他自己也说不清的东西。是了，影七不能倒。东宫现在看着平静，底下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，影七是他最贴身、最信任的盾。可……仅仅是因为这个吗？
“进来。”太子转身回了书房，语气不容置疑。
影七明显僵了一下，但还是依言跟了进来，依旧跪在门内的阴影处，仿佛那是他天生的位置。李承泽从多宝格的暗格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玉盒，打开来，里面躺着一截手指粗细、通体深紫近黑、泛着幽幽光泽的根茎。这是“紫髓根”，西域进贡的奇药，据说能解百毒，愈内伤，整个大内也不过叁两根。皇帝疼他，全赐给了东宫。
“把这个含服。”李承泽把紫髓根递过去。
影7猛地抬头，面具上方的眼睛里全是震惊和抗拒：“殿下，此物太过贵重！属下万万不敢……”
“贵重？”太子打断他，语气有点冷，“你的命，不贵重？”这话一出口，两人都愣了一下。空气忽然变得粘稠起来。影7的命，当然是贵重的，但这份贵重，从来都是放在“东宫安全”这个秤盘上称量的。今天这话，听起来却好像……不太一样。
影七不敢再辩。他伸出双手，那双手布满了新旧疤痕和老茧，微微颤抖着，捧住了那截紫色的根茎。他犹豫了片刻，终于将它放入口中，含在舌下。一股奇异的苦涩混合着清凉，瞬间弥漫开来，紧接着，是一股温和但不容忽视的热流，顺着喉咙淌下去，熨帖着四肢百骸里那些叫嚣的疼痛。
书房里静极了，只能听到灯花偶尔爆开的噼啪声。太子就坐在那儿看着，看着影七紧绷的肩膀慢慢松了下来，看着他呼吸渐渐平稳。这沉默有点难熬，李承泽忽然想找点话说。
“记得我十二岁那年，第一次有人在我羹里下毒吗？”太子忽然开口，声音不高，“当时所有人都乱了，是你，冲过来硬撬开我的嘴，把半壶凉茶灌了进去，又背着我跑了半个皇宫去找太医。”他顿了顿，“那时候你也不过十五六岁吧？手劲可真大，我下巴疼了好几天。”
影七含着药，不能说话，只是听着。面具遮挡，看不清表情，但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眼睛，似乎有什么东西轻轻晃了一下。
“后来我问你，怎么那么确定是中毒，不怕弄错了惹祸？”李承泽像是自言自语，“你说，你闻到那羹里，有一丝不该有的甜腥气。你说你父亲是采药人，你从小对各种气味就敏感。”他笑了笑，笑意却没到眼底，“影七，你跟了我十年，我好像……也就知道你这么一点事。”
紫髓根的效力渐渐发挥，影七感到内腑的灼痛正在被那股热流抚平。可太子这些话，却像另一种东西，敲在他心里某个从未被人触碰过的地方，有点酸，有点胀。他只是一个影子，影子是不需要有过去，也不需要有故事的。殿下今天……是怎么了？
李承泽也觉得自己话有点多了。他别开眼，重新拿起那本书，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。他眼前晃动的，是影七那双捧过药的手，是十年前那个背着他狂奔、吓得声音都变了调的少年暗卫。那截紫髓根，或许能治影七身上的伤。那他自己心里这团突然理不清的烦躁，又该用什么药呢？
夜还长，药力在沉默中缓缓流淌。一个坐着，一个跪着，中间隔着烛火，隔着身份，也隔着十年生死相随却从未言明的东西。紫髓根的苦味渐渐化开，竟隐隐回上来一丝说不清的甘。窗外的黑暗，似乎也不再那么浓得逼人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