啊～你怎么这么大好厉害
啊～你怎么这么大好厉害
那天下午，老张来我家串门，一进门就盯着我新买的书柜直咂嘴。他绕着那顶天立地的胡桃木家伙转了叁圈，手指头在上面轻轻敲了敲，最后憋出这么一句：“啊～你这书柜，怎么这么大！好厉害！”
我给他泡上茶，心里却琢磨着这句话。老张夸的真是书柜吗？好像不全是。他那语气里，有种很熟悉的东西——就像小时候看见邻居家买了全村第一台彩电，就像后来看见同学开了辆新车摇下车窗打招呼。那种混合着惊讶、羡慕，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叹。
咱们这日子啊，好像总在比较里打转。比谁家房子宽敞，比谁家孩子出息，比谁去过的地方多。有时候连阳台上的花开了几朵，都能比划半天。老张那句话，戳中的可能就是这种心思。那种对“大”的惊叹，对“厉害”的向往，几乎成了种本能反应。
可话说回来，大就一定好吗？我指了指书柜最上层：“那儿我垫着脚都够不着，每年扫灰得搬梯子。”老张嘿嘿一笑，说也是。他想起自己那辆七座车，平时就一个人开着上下班，油耗高不说，找停车位都比别人费劲。可当初买的时候，就觉得气派，觉得需要。
这让我想起早些年村里盖房。家家户户比着谁家的房檐高，谁家的门楼阔。后来才明白，屋子住得舒不舒服，不在屋檐多高一尺，而在冬天炕暖不暖，夏天通风不通风。有些实实在在的东西，反而不在明面上。
现在人常说的价值认知，大概就是这么回事。我们是不是太容易把目光停在那些显眼的、庞大的、惹人惊叹的东西上？就像看山只看最高峰，看海只望最远处。可山脚下的野花，海岸边的贝壳，难道就没它们的看头吗？
老张抿了口茶，说起他女儿。小姑娘不爱说话，成绩也中等，但手特别巧。上次他用女儿织的围巾，办公室好几个同事问在哪买的。“我以前总嫌她不出挑，”老张摇摇头，“现在想想，这孩子有她的好，只是我没往细里看。”
这话在理。生活里那些真正扎实的、耐琢磨的玩意儿，往往不声不响。就像书柜里那些旧书，封面褪了色，但里头密密麻麻的批注，才是真正值钱的。就像用了十几年的老茶壶，积了层茶垢，可泡出的茶就是温润。
我们聊着聊着，夕阳就斜进来了。光正好打在书柜中间那层，照着我爸留下的那套旧工具书。书脊上的字都磨花了，但我知道，那里头有他当年自学时划的线，有折过的页角。这套书不显眼，不“厉害”，可对我来说，比什么精装全集都重。
老张走的时候又看了眼书柜，这次他说的是：“你这儿，收拾得挺舒服。”我知道他看的不再是木头多厚，架子多高了。他看见的是随手可取的书，是养得正好的绿萝，是那种被认真对待的生活气息。
送他出门，我回头看了看那个被夸“好厉害”的书柜。它在暮色里静悄悄的，就是个装书的家具而已。真正让它不一样的，是里头每本书的故事，是它每天见证的阅读时光。这些东西不大，不惊人，但实实在在的，一天天沉淀下来。
也许咱们该练练这种眼力——不光会惊叹“啊，这么大”，更能看见那些不大，但很好的东西。能在一粥一饭里尝出滋味，在平常日子里找出光景。这比单纯追求个“大”字，有意思多了。
窗外的路灯亮了。我抽了本书坐下来，突然觉得，这个晚上格外踏实。书页翻动的声音很轻，但在安静的屋子里，听得清清楚楚。这感觉，挺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