啊 日出水了 用力公子小说
啊 日出水了 用力公子小说
老陈头蹲在河滩边，眯着眼看东边。天刚蒙蒙亮，河水黑黢黢的，只有靠近岸边的水草尖上，挂着一层薄薄的、金红色的光。他嘬了口烟袋，没吱声。旁边蹲着他孙子小海，捧着个手机，手指头划得飞快。
“爷，你看啥呢？”小海头也不抬。
“看水。”老陈头吐出个烟圈，“快出水了。”
“水不就在这儿嘛。”小海乐了，觉得爷爷老糊涂了。
老陈头摇摇头，不跟他争。他说的“出水”，是这河湾子老辈人传下来的一个景象。得在初夏某个特定的清晨，太阳将出未出那一刻，整条河的色泽会突然一变，像是河底有口泉眼猛地涌上来，把一整夜的沉暗都顶破了，河水刹那间变得清亮亮、活生生的，泛着一种难以形容的、带着暖意的光。就那么一眨眼的工夫，过后就散了。老辈人说，看见“日出水”的人，一天都有好运气。
这说法玄乎，年轻人不信。小海这会儿正被手机里一个小说勾着魂呢。那小说名字挺怪，叫《用力公子》，讲一个旧时候的贵公子，偏偏不爱风花雪月，就喜欢琢磨些奇巧的力气活，盖房子、修水车、甚至打铁。写得还挺有意思，公子哥儿挽着袖子在工地上跟匠人们比划，汗珠子摔八瓣。
“这公子，有意思哈。”小海忍不住嘀咕，“有福不享，非得出力气。”
“啥？”老陈头侧过耳朵。
“小说！说一个公子哥儿，就爱干活儿，出力气。”小海解释。
老陈头听了，半晌没说话，只是把烟锅子在石头上磕了磕。“出力气的，才是真公子。”他冒出这么一句，没头没尾的。
小海正想问，忽然，老陈头用烟杆轻轻捅了捅他胳膊。
“看。”
东边天穹，那抹鱼肚白像被滴入了橘红的染料，迅速洇开。可奇的是，河面却似乎比天空更早地感知到了光。原本沉郁如墨的河水，毫无征兆地，从下游某处开始，泛起了一层极细微的、银亮的涟漪。那涟漪不像风吹的，倒像是河水自己从深处翻涌出来的活力。紧接着，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，用光当刷子，从东向西，飞快地给整条河刷上了一层通透的、颤巍巍的亮色。黑沉褪去，青碧浮现，河底的石子、摇曳的水草，瞬间清晰可见。河水仿佛不再是水，而成了一块流动的、温润的玉。
“啊！”小海不由自主地低呼了一声，“日出水了！”
就是这一刹那。太阳的圆顶恰好跃出远山的轮廓，金光泼洒下来，与河中那股自内而外的“出水”的清亮完美地融合在一起。河面碎金万点，哗啦啦流淌的声音似乎都变得格外清脆悦耳。
老陈头咧开嘴，露出稀疏的牙，笑了。他指着那金光闪闪的河面：“瞧见没？这水，自个儿使了劲，才接住了太阳光。不然，就是个黑脸膛，光打上来也难看。”
小海看着爷爷被霞光映红的脸，又低头瞅了眼手机上《用力公子》的段落。公子正为了一个水闸的设计图纸，跟老工匠争得面红耳赤，袖口沾满了墨渍和灰尘。他忽然有点明白了。
那小说里的“用力”，不是傻卖力气，是像这河水一样，得从自己最深处涌起那股子“活”劲儿，去够那天光，去成就点儿实实在在的东西。公子挽袖劳作，和他平日读书写字一样，都是那股内在的“劲儿”的外显。这或许才是真正的创作内核，不是浮在表面的风雅，而是向下扎根、向上生长的生命力。
“我好像……有点懂了。”小海收起手机，认真地看着眼前完全苏醒的、波光粼粼的河流。
老陈头站起身，捶了捶后腰。“走吧，日头出水了，咱的力气，也该使出来了。”他扛起旁边的渔具，脚步踩在湿润的鹅卵石上，稳稳的。
小海跟上，心里那点被小说勾起的飘忽感，落到了实处。他回头又望了一眼大河。金鳞万片，水流潺潺，那惊鸿一瞥的“出水”之景已然融入常态的奔流中，但它带来的那股清亮和活力，仿佛留在了河的记忆里，也留在了看见它的人的眼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