操操操天堂
操操操天堂
老张把电瓶车往楼道里一塞,钥匙都没拔,就蹭蹭往楼上跑。他那步子,急得跟要去救火似的。邻居李婶探出头:“哟,老张,中彩票啦?”老张头也不回,只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含糊的“嗯”,人已经闪进了家门。门“砰”地关上,楼道里只剩下李婶嘀咕:“这老张,最近神神叨叨的。”
屋里没开灯,窗帘拉得严严实实。唯一的光源,是桌上那台旧电脑屏幕,幽幽地亮着。老张一屁股坐下,握住鼠标的手,有点微微发抖。屏幕上的网页,花花绿绿,弹窗一个接一个往外蹦——“点击就送!”“一刀爆极品!”“上线就送痴滨笔!”那些字眼,像涂了蜜的钩子,直往人眼里钻。老张咽了口唾沫,点开了其中一个。这已经是他这周点开的不知道第几个了。
要说老张,以前可不是这样。他是个正经的出租车司机,白天跑车,晚上陪老婆孩子,日子平淡得像白开水。变化是从半年前开始的。那晚收车晚,用手机随便刷,不知怎么,就进了一个游戏广告的页面。画面炫得晃眼,宣传语写得那叫一个诱人:不花钱也能当大佬,装备全靠打,交易能赚钱。老张心里一动,想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,就试试呗。
这一试,可就陷进去了。起初,确实挺带劲。跟着新手指导,砍怪、升级、掉装备,叮叮当当的音效,配上金光闪闪的爆装特效,每一下都挠在心尖最痒的地方。他觉得自己运气不错,打到了几件小极品,在游戏里的“市场”摆摊,还真有“萌新”来买,换了一点点游戏币。那感觉,比白天多拉两趟活还舒坦,一种不劳而获的甜头,悄悄在心里发了芽。
慢慢地,不对劲了。等级高了,怪难打了,以前那套装备跟挠痒痒似的。排行榜上那些大佬,一身流光溢彩,站在主城里跟神仙下凡一样。老张眼热啊。他告诉自己,就稍微“投入”一点,搞把好武器。充了值,抽了奖,武器是到手了,可没新鲜两天,又出了更炫酷的翅膀。要想打得快,还得加入“公会”,公会活动要求在线时长,要求战力达标……一环套着一环。他像个追着胡萝卜跑的驴,那胡萝卜永远挂在眼前,就是差那么一点点。
老婆开始骂了,说他整天魂不守舍,车也不好好开,净想着游戏里那点事。孩子找他检查作业,他敷衍了事。白天开车困得直点头,有回差点追尾。他心里也慌,也自责,对着老婆发誓:“再不玩了,再玩是孙子!”可一到晚上,一个人静下来,手指头就不听使唤。那游戏的图标,像有魔力。他心里有个声音在说:今天公会战,不去不给奖励;今天有限时活动,错过了那套时装就绝版了;昨天那把武器就差一点能强化成功,说不定今晚就成功了呢?
桌边的泡面碗堆了叁个。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,油油的,眼睛里满是红血丝。他刚刚又充了一笔,为了冲击那个全服限量的“神兽坐骑”。结果呢?抽奖转盘哗啦啦地转,最后停在一堆最没用的“强化石”上。他愣愣地看着,一股火猛地窜上来,攥紧拳头想砸桌子,可胳膊抬到一半,又无力地放下了。砸了又能怎么样呢?电脑砸了,手机还能玩。他感到一种深深的疲惫,不是身体上的,是心里头某个地方,好像被掏空了,只剩下屏幕里那些虚拟的光影在热闹地跳动。
窗外,不知道谁家的电视声音隐隐传进来,是热闹的综艺节目的笑声。楼下有小孩放学回家的嬉闹声。这些真实生活的声音,隔着厚厚的窗帘,显得那么遥远,那么不真实。老张突然觉得,这个被他寄予厚望的“天堂”,怎么越来越像个爬不出来的泥潭?它用即时的快乐当诱饵,用攀比和虚荣当鞭子,赶着他在一个没有尽头的循环里拼命跑。他得到了什么呢?一堆数据,和越来越空的钱包,还有家里越来越冷的眼神。
他呆呆地坐着,第一次没有急着去点“再来一次”。屏幕上的角色依然华丽,站在虚拟城市的巅峰,俯瞰众生。可老张看着它,却觉得无比陌生。这个金光闪闪的“我”,到底是谁?他关掉了游戏,屋子里瞬间陷入一片黑暗。他在黑暗里坐着,很久,直到眼睛慢慢适应,能看清家具模糊的轮廓。真实的世界,沉默地包围了他。他慢慢站起身,腿有点麻。走到窗边,“哗啦”一下,拉开了窗帘。
夕阳的余晖,一下子涌了进来,暖洋洋地铺了一地。有点刺眼,但他没躲。楼下的李婶正在收晾晒的被子,几个老人坐在花坛边闲聊。世界依旧在运转,带着它粗糙而温暖的质感。老张长长地、长长地吐出一口气,那口憋在胸口不知道多久的浊气。他摸出手机,找到那个熟悉的游戏图标,手指悬在上面,停顿了几秒。然后,他按了下去,不是打开,而是选择了卸载。图标消失的瞬间,他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空落落的,但紧接着,又好像有什么更踏实的东西,慢慢地填了进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