鹤岗巷子里两百块钱的爱情,小城角落两百元的温情
鹤岗的冬天来得特别早,刚进十月,巷子口的煤炉子就冒起了白烟。老陈把那双裂了口子的手揣在棉袄兜里,踩着薄雪往巷子深处走。这条巷子他走了二十年,从青年走到中年,闭着眼睛都能摸到第七个路灯杆下那家烧饼铺。
烧饼铺的老板娘叫红姐,是个离了婚的东北女人。老陈每天这个点都来,就为买两个刚出炉的芝麻烧饼。其实他家楼下也有烧饼摊,但他就爱绕二里地来这儿。“两个,糖的。”老陈把钱递过去,红姐麻利地用纸袋装好,热气把纸袋熏得发软。找零的时候,她总会多给一毛两毛,说是破不开。老陈知道,这是她独有的体贴。
那两百块钱
上个月老陈感冒发烧,硬撑着来买烧饼。红姐摸摸他额头,二话不说把店关了,搀着他去诊所打点滴。等老陈退烧醒来,发现医药费已经结清了,整整两百块。他后来去还钱,红姐死活不肯收。“就当存在我这儿,等你下次生病再用。”她说这话时眼睛亮晶晶的,像是巷子口那盏总在凌晨闪烁的路灯。
这事儿成了两人心照不宣的秘密。老陈开始帮红姐修理店里总出毛病的烤炉,修的时候,红姐就站在旁边递工具。烤炉修好了又坏,坏了又修,老陈来得越来越勤。有回他修到天黑,红姐留他吃饭,炒了两个菜,还开了瓶白酒。酒过叁巡,老陈说:“你那两百块钱,我得还。”红姐笑了:“那你打算怎么还?”
巷子里的邻居们都看出些门道。卖糖炒栗子的王婶逢人就眨眼睛:“咱们这条巷子啊,快要办喜事喽。”确实,老陈和红姐之间的那种默契,就像冬夜里两盆挨着的炭火,不用说话,温度都融在一起。
转眼到了年关,巷子里挂起了红灯笼。老陈的儿子从外地回来过年,看见父亲衣柜里迭着崭新的毛衣,厨房的锅里还温着葱花饼——这都是红姐的手笔。小伙子挺懂事,特意去烧饼铺道谢,临走悄悄在柜台底下塞了个红包。
除夕夜,老陈揣着个布包来找红姐。铺子已经打烊了,红姐正在包饺子。“给。”老陈把布包推过去。红姐打开,里面是两百块钱,用红纸包得整整齐齐。“医药费,还你了。”老陈说得特别郑重。红姐捏着那沓钱,突然就哭了。她在市集上跟人讨价还价时没哭,前夫抛弃她时没哭,冬天烤炉又坏了她也没哭,可这两百块钱,却让她哭得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姑娘。
后来啊,巷子里的人们发现,烧饼铺的招牌换了,改叫“陈记烧饼”。而老陈依然每天准时出现在巷子里,只不过不再是去买烧饼,而是去自家店里生火、和面、调馅儿。清晨的第一炉烧饼出炉时,香味能飘满整条巷子。
有时候老街坊会打趣:“老陈,你那两百块钱还得真值啊。”老陈就憨厚地笑,手上的面团摔得啪啪响。红姐在里屋听着,悄悄把刚烫好的白酒又加了一勺冰糖。这条巷子见证过太多东西,见证过下岗潮时的泪水,见证过年轻人外出打工时的不舍,如今终于见证了一份用两百块钱作序的小城角落两百元的温情。
开春后巷子口的积雪化了,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石板。老陈和红姐并排坐在店门口择韭菜,阳光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,长到能触到巷子尽头那棵老槐树新发的嫩芽。这种鹤岗巷子里两百块钱的爱情,就像老陈每天摔打的面团,朴实,却有嚼头,能在寒冷的北国冬天,暖透人的心窝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