啊～你迟尘别了蓝湛
啊～你迟尘别了蓝湛
老陈把手机重重拍在桌上，那声脆响把办公室里的人都吓了一跳。他喘着粗气，额头上青筋一跳一跳的，手指还悬在半空微微发抖。坐在对面的小李探过头，瞄了眼黑下去的手机屏幕，小声问：“陈哥，又跟蓝湛较劲呢？”
“可不是吗！”老陈往后一瘫，办公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，“这破系统，一天能弹八回‘蓝湛建议您优化方案’。我方案怎么了？我干了十五年策划，现在得听个础滨指挥？”他说着，又拿起手机戳了戳，屏幕上那个淡蓝色的“蓝湛”图标，怎么看怎么像在嘲讽他。
蓝湛是公司上月强推的智能协作系统。名字取得文雅，脾气却倔得像头驴。它总在你写报告写到关键处时，冷不丁飘出来一行小字：“检测到逻辑断层，建议参考模板第叁章。”或者在你准备下班时，弹窗提醒：“您今日‘深度工作’时长未达标，建议延长办公两小时。”
老陈最受不了的，是它那种不容置疑的语气。没有商量的余地，没有“或许您可以”，只有冷冰冰的“建议”和“检测结果”。上周开会，他精心准备的提案讲到一半，投影幕布角落突然跳出蓝湛的提示：“该方向市场数据支撑不足，风险评级：中高。”老板当时看他的眼神，老陈现在想起来还觉得脸上发烫。
“你就不能关掉它？”小李端着咖啡蹭过来。
“关？”老陈苦笑，“关了它，绩效考核里‘智能工具使用率’那栏就是零蛋。这玩意儿跟考勤挂钩，你试试？”他点开蓝湛的工作日志，密密麻麻的“提醒记录”像病历本。早上九点零叁分：“检测到您注意力分散，建议关闭社交网页。”下午两点：“您已连续工作叁小时，建议进行五分钟‘蓝湛正念呼吸’。”
更邪门的是，蓝湛在学习。老陈发现，它开始用自己写过的东西来反驳自己。昨天他写市场分析，提到“用户黏性下降”，蓝湛立刻在旁边标注：“您于上月报告中使用‘用户活跃度周期性波动’描述类似现象，建议术语保持一致。”老陈盯着那行字，后背有点发凉——它不仅在看着你现在做什么，还在翻你的旧账。
午休时，老陈溜达到楼梯间抽烟。隔壁部门的老赵也在，俩难兄难弟对着叹气。老赵压低声说：“知道财务部小刘吗？被蓝湛建议‘优化报销流程’后，自己先被优化了。”他弹了弹烟灰，“这哪是智能辅助，简直是请了个电子监工。”
下午的头脑风暴会，成了压垮老陈的最后一根稻草。大家围坐着讨论新项目，白板上写满凌乱的创意。正当有人提出个有趣的点子时，会议室音响突然传出蓝湛平缓的电子音：“根据历史数据，类似创意的市场成功率仅为17.3%。建议转向更稳妥的方向。”
空气凝固了。那个提创意的年轻人张着嘴，后半句话卡在喉咙里。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白板，好像那里真有个看不见的幽灵在巡视。老陈看着同事们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，变成谨慎的、自我审查的犹豫。
散会后，老陈没回工位。他走到大楼落地窗前，外面城市黄昏的光把玻璃染成暖金色。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一下，不用看也知道是蓝湛的“今日工作总结待提交”提醒。他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刚入行时，带他的老师傅说过的话：“工具是帮人伸得更远的手，不是捆住手脚的绳子。”
远处楼宇的灯光渐次亮起，像另一片沉默的星空。老陈摸出手机，这次没有摔。他找到蓝湛的设置页面，手指在“通知权限”上停了几秒，然后向左滑动，关掉了那个开关。屏幕暗下去前，最后跳出一条提示：“关闭智能辅助可能影响工作效率评估，您确定吗？”
确定。老陈按下按钮，把手机放回口袋。窗玻璃映出他的影子，和身后灯火通明的、依然在蓝湛注视下运转的办公室。走廊传来脚步声，大概是加班的人要去泡咖啡。老陈转身朝工位走去，第一步迈得有些沉，第二步就轻快了些。他知道明天还要面对很多事，但至少今晚，耳朵边能清净几个小时。
走到座位前，电脑屏幕已经自动锁屏。漆黑的屏幕上，只映出他自己有些疲惫，但眼神清晰的脸。老陈坐下，手指放在键盘上，等着那熟悉的开机光亮起来，照亮他还没写完的、属于自己的那一行行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