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颁得说不出话

发布时间:2025-12-31 10:24:17 来源:原创内容

被颁得说不出话

那天下午,老张推开办公室的门,整个人像是被抽了魂。我们几个正凑着脑袋聊周末去哪钓鱼,见他进来,瞬间收了声。他嘴唇动了动,没发出声音,只摆了摆手,拖着步子挪到自己工位,一屁股坐下,盯着电脑屏幕发愣,眼神都是直的。那屏幕,黑着,映出他半张木然的脸。

“咋了这是?”老王用胳膊肘碰碰我,压低声音,“挨批了?项目黄了?”我摇摇头,心里也犯嘀咕。老张可是我们组里出了名的“话篓子”,从国际局势到楼下煎饼果子涨价,他能滔滔不绝给你分析半小时。能让他闭嘴的事儿,可真不多见。

过了得有十来分钟,老张才长长地、沉沉地呼出一口气,那声音听着都累。他转过椅子,面对我们,又张了张嘴,还是没声。最后,他干脆拿起桌上的马克笔,转身在白板上写了几个大字:沟通成本。

“就为这个?”老王没忍住,乐了,“老张你啥时候变文艺了?”老张没笑,他指了指那四个字,又指了指自己的喉咙,摇了摇头。我忽然有点明白了。他这不是文艺,是“失语”,真真正正被某种东西堵住了,憋的。

原来,他刚从一个跨部门的协同会议里逃出来。那个会,开了整整叁个钟头。老张负责的那块,其实就一个小环节,十分钟能说清。可愣是没轮上他。会议的前一半,几个头头在掰扯一个英文缩写是“厂翱笔”还是“碍笔滨”更贴切;后一半,两个平级部门为“谁先启动”这个鸡生蛋蛋生鸡的问题,展开了循环论证。每个人都说了很多话,笔笔罢一页比一页华丽,词汇一个比一个高端。可老张听着,只觉得那些声音越来越远,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。他想插嘴,想把自己的实际问题抛出来,却发现自己的话,和那个场合格格不入。他那些“这儿有个产耻驳”、“那边数据对不上”的大白话,在那片由“闭环”、“赋能”、“颠覆性创新”词汇构成的海洋里,像个小石子,悄无声息就沉了底。

他感到一种奇怪的疲惫,不是身体上的,是脑子里的。好像有无数条线头在 simultaneously 扯着他,要他去关注那些宏大的、正确的、但与解决他手头麻烦毫不相关的东西。他想呐喊,想用最直接的方式把问题“捅破”,可周遭那种无形的、黏稠的氛围,让他所有的表达冲动都被温和地、坚定地“消音”了。对,就是“消音”。不是不让说,而是让你觉得,你说的那些,不重要,不合时宜,不够“格局”。

“我就像……”老沙终于找回了点声音,沙哑地开口,“就像想喊一嗓子,却发现自己在真空里。使劲,却连个回声都没有。然后……然后就懒得张嘴了。”他说完,又陷入了那种沉默。这不是赌气的沉默,是一种更深的、带着点茫然的沉默。仿佛他熟悉的那个可以用语言来沟通、来解决的世界,突然失效了。

我看着他,想起自己好像也有过类似的时候。不是在会议室,可能就是在某些冗长的邮件链条里,或者在那些必须“晒”出来的、格式完美的周报里。我们花费巨大的精力,不是为了把事情讲清楚,而是为了让自己“看起来”正确、专业、没有瑕疵。那个真正的问题核心,反而被一层又一层的“包装”裹得严严实实,谁也不去碰,最后甚至都忘了它最初的模样。这种过程,像一种无声的消耗,慢慢地,让你对“说话”这件事本身,都产生怀疑和厌倦。

老张白板上那“沟通成本”四个字,墨迹慢慢干了。成本,何止是时间?那种表达欲被无形压制后的窒息感,那种真话无处安放的荒谬感,那种最终导向的、深深的沉默,才是更昂贵的东西。它不吵不闹,却能让一个最聒噪的人,彻底安静下来。办公室里恢复了嗡嗡的低声,但老张那块角落,安静得有些突兀。他依旧看着屏幕,手指放在键盘上,很久,都没有敲下一个字。或许,他还在那个“真空”里,没走出来。而我们其他人,或许某一天,也会走进同样的真空里,被那种庞大而正确的声音包裹,然后,同样地,说不出话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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